【明報專訊】《世說新語》記載了許多名士大將的問答片段，有些雖是片言隻語，讀來也覺饒有趣味，耐人咀嚼。
(一)
顧長康(1)噉(2)甘蔗，先食尾。問所以，云：「漸至佳境(3)。」
《世說新語•排調》
語譯填充：
顧長康吃甘蔗，先吃尾梢。別人問他 (a)_____，他說：「漸至佳境！」
(二)
郝隆(4)七月七日(5)出日中仰臥。人問其故？答曰：「我曬書。」
《世說新語•排調》
語譯填充：
郝隆在七月七日到太陽底下(b)_____。別人問他原因，他回答說：「我曬書。」
(三)
鄧艾(6)口喫，語稱「艾艾」。晉文王(7)戲之曰：「卿云『艾艾』，定是幾『艾』？」對曰：「『鳳兮鳳兮』(8)，故是一鳳。」
《世說新語•言語》
語譯填充：
鄧艾口吃，說起話來常自稱「艾艾」。晉文王(c)_____，說：「你說『艾艾』，(d)_____有幾個『艾』呢？」回答說：「『鳳兮鳳兮』，(e)_____是一個『鳳』。」
【學習要點】
喫、吃
「吃」、「喫」二字，本不相同。《說文解字》：「吃，言蹇難(= 困難)也。」指說話不流利，即「口吃」。例如：
〔韓〕非為人口吃，不能道說，而善著書。(《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而「喫」則是「進食」之意，所以《說文解字》「口部」徐鉉新附字：「喫，食也。」例如：
〔羅友〕答曰：「友聞白羊肉美，一生未曾得喫，
《世說新語》以「喫」表「口吃」義，這種用法，古書很少見。因此，清人李慈銘認為，「鄧艾口喫」之「『喫』當作『吃』，〔……〕《三國志•鄧艾傳》作『吃』不誤」(轉引自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是有道理的。李商隱〈驕兒詩〉：「或謔張飛胡(鬍鬚)，或笑鄧艾吃。」也作「吃」。
【知多點】
鄧艾「鳳兮鳳兮」一語，出自《論語•微子》、《莊子•人間世》。以下是《論語•微子》所載：
楚狂(楚國的狂人)接輿(謂楚狂接近孔子的車子；一說，「接輿」為楚狂之名，亦通)歌而過孔子(謂楚狂唱着歌，從孔子的車旁經過)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過去的不可挽回。諫，挽回、更正)，來者猶可追(未來的還可追及。陶淵明〈歸去來兮辭〉化用這兩句為：「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已而，已而(算了吧，算了吧)！今之從政者殆(危殆)而！」〔……〕
「鳳」這種鳥治世則現，亂世則隱，所以古人視為「神鳥」(《說文解字》)。孔子生當亂世，也曾慨嘆過「鳳鳥不至」(《論語•子罕》)。而孔子德高，堪比鳳鳥，所以楚狂詠唱「鳳兮鳳兮」，以「鳳」來比喻孔子，說他生不逢時，理當如鳳鳥那樣隱居。李白〈廬山謠寄廬侍御虛舟〉首二句「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就是化用此事而成的。有趣的是，楚人以「鳳」比喻孔子，孔子則以「龍」比喻楚人老子(見《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註釋】
(1)顧長康：顧愷之，字長康，小字虎頭，東晉晉陵無錫(今江蘇無錫)人。《晉書•顧愷之傳》說他「博學有才氣」、「好諧謔」、「善丹青(= 繪畫)」，為東晉著名畫家。顧愷之的畫，享譽甚高，同時代的謝安就曾評為「有蒼生來所無」(《世說新語•巧蓺》)。
(2)噉：同「啖」，吃。
(3)佳境：美好的境界。
(4)郝隆：字佐治，東晉汲郡(今河南汲縣) 人。曾任桓溫南蠻校尉府參軍，世稱郝參軍。郝，〔粵〕音確。
(5)古代習俗，於農曆七月七日曬衣物、書籍等，以防蟲蛀。
(6)鄧艾：字士載，三國魏棘陽(今河南南陽)人。年少時務農養牛，後獲司馬懿賞識，在其部下任職。魏元帝景元四年(公元263年)，司馬昭出兵攻打蜀國，鄧艾為征西將軍，出奇兵一舉滅蜀有功，升為太尉。
(7)晉文王：即司馬昭。公元265年，司馬炎篡魏稱帝，國號晉，追尊其父司馬昭為晉文帝。
(8)鳳兮鳳兮：請參「知多點」。
【實戰篇】
1. 郝隆明明是在曬肚皮，為什麼卻說「我曬書」？
2. 請用一句歇後語來概括「顧長康吃甘蔗」這則文字的內容。
文：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 羅奇偉
插圖﹕鍾錦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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