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鬼由心生，心中無鬼，自然什麼都不怕；心中有鬼，就不免風聲鶴唳，草木皆「妖」了。明代藏書家郎瑛，著有《七修類稿》，收集了不少民間傳聞，其中兩個澡堂避「鬼」的故事，就發生在作者的家鄉。澡堂附近傳聞有鬼，搞得人心惶惶，愈是怕鬼愈見鬼，於是澡堂成了避「鬼」的好場所。作者借引人發笑的故事，說出了引人省思的道理。
〈浴肆避鬼〉《七修類稿》
吾杭(1)八字橋，相傳多邪穢(2)，蠱(3)於行客。東有浴肆(4)，夜半即有湯。一人獨行遇雨，驀(5)有人避雨其傘下。其人意此必為鬼也，至橋上，排(6)之於水，乃急走。見浴肆有燈，入避之。頃(7)一人淋漓而至，且喘曰：「帶傘鬼擠我於河中，幾為溺死矣。」兩人相語，則皆誤矣。
又一人宵行，無燈而微雨。聞後有屐聲，回頭見一大頭，身長二尺許。佇立觀之，頭亦隨立。及行，頭亦行。及趨，頭亦趨。其人大恐，亟馳(8)至浴肆，排闥(9)直入，未及掩門，頭亦隨入。此人幾落膽矣。引燭觀之，乃一小兒也。蓋以大斗障雨，亦懼鬼，故緊隨之耳。是亦為錯者也。
向(10)使此四人各散去不白(11)，則以為真鬼矣。今之見鬼者，可卒懼(12)也哉？
註釋：
(1)吾杭：我們杭州。作者是杭州人，故稱「吾杭」。
(2)邪穢：邪惡污穢的東西，這裏指鬼怪。
(3)蠱：蠱惑，迷惑。
(4)浴肆：澡堂。
(5)驀：〔粵〕音默，突然。
(6)排：擠開，推開。
(7)頃：頃刻，短時間。
(8)亟馳：亟，〔粵〕音激，急迫，快速。亟馳，快跑。
(9)排闥：闥，〔粵〕音達，小門。排闥，推門。
(10)向：從前，之前。
(11)不白：不說明白。
(12)卒懼：卒，通「猝」，慌張，倉卒。卒懼，驚慌失措。
語譯填充：
我家鄉杭州有座八字橋，相傳那裏有很多鬼怪，專迷惑來往的行人。橋東有座澡堂，半夜有熱水供人洗澡。有一個人遇見大雨，撐傘獨行。突然有人闖到他的傘下避雨。這人心想一定是鬼，走上八字橋時就把那人擠下河去，連忙逃跑。看到澡堂有燈，就進去避一避。不一會兒，又有一人(a)______跑進來，邊喘氣邊說：「有隻帶傘的鬼把我擠到河裏，幾乎淹死了。」這兩人談起彼此遭遇，才知道都(b)______了。
又有一人(c)______趕路，黑燈瞎火的，又下着小雨。忽然聽見後面有木屐聲，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大頭，長二尺左右。他站着看，大頭也跟他站着；他慢慢走，大頭跟着慢慢走；他(d)______，大頭跟着(e)______。這人大驚，急奔澡堂，推門直入，還未關門，大頭也跟了進來。這人幾乎嚇破了膽，點起燭火一看，卻是一個小孩子。小孩把大斗戴在頭上遮雨，因為也怕鬼，就緊緊跟着這個人。原來這也是一場誤會。
假如之前這四個人各自散去，不說明白這件事，那麼就都以為遇見真鬼了。聽了這個故事，現在見鬼的人，還會驚慌失措嗎？
【學習要點】
詞義轉移：湯
由古至今，詞的意義總在變化。就範圍而言，詞義的變遷有多種情况，其中一種是詞義轉移。
詞義轉移是指詞的意義由一個範圍轉移到另一個範圍。例如〈浴肆避鬼〉「夜半即有湯」，這裏的「湯」指的是熱水，今天「湯」的意義則是以汁水為主的食物，如菜湯、肉湯。「湯」的意義範圍由古代的「水」轉為今天的帶汁「食物」，這就是詞義轉移。
讀古書要留意字的古義，如《孟子•告子上》「冬日則飲湯」，意思是「冬天要喝熱水」，並不是「冬天要喝熱湯」。成語「固若金湯」，意思是金屬打造的城牆，沸水灌成的護城河，用以比喻堅固無比的工事。這兩個例子中的「湯」字，用的都是古義。
小練習：
試解釋以下成語：
1) 赴湯蹈火 2) 斧鉞湯鑊
實戰篇：
1. 試判斷以下陳述：
1)第一個故事中，帶傘的人和擠到傘下避雨的人都以為對方是鬼。
□正確□錯誤□無從判斷
2)第二個故事中，小孩子以為大人是鬼，所以不敢靠近。
□正確□錯誤□無從判斷
2. 作者寫這兩個故事，用意何在？
文：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 洪若震
插圖﹕鍾錦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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