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定格：購物治療

[2022.04.27] 發表

【明報專訊】「來啊，摸一下社會。」

疫情持續，人們只能茫然朝家中小窗框遠望，就如陳列〈無怨〉中常伸手出欄外的船長，笑言「空氣好香啊」。連月苦守，近日情况似乎乍現曙光，驚人的確診數字穩步下跌，人們由是認為自己掌握了可循的軌迹，如從破洞擠出的水珠，湧到各大購物商場四處流竄，瞬間將寂寥多時的商場與街巷填滿。手握可供任意揮霍的消費券，連月來過度壓抑的鬱悶都經忘我的花費悉數消除，人們臉上難得換成滿足歡快的神情。融進稠密的浪堆中，稍一傾耳便能聽到人們討論各式店舖、各大商場的限時優惠，這裏周末消費多買多送，那裏周三購物滿指定金額可追加換領某某品牌的優惠券云云。有人左手挽着大批特價衣物，右手疾速滑動手提電話，嘴裏念念有詞，放縱消費補償鬱悶之餘，也不忘精明格價。

購物似乎能讓人獲得某種程度的刺激，快樂的濃淡不關乎商品本身的美醜貴賤，而在於當下的購物體驗。店員的態度誠懇親切，意見不至輕浮；穿上衣飾時，店舖燈光與鏡子的角度為你添上滿盈的自信；限時折扣難得遇上，可不是早買早享受？種種主觀因素下，你不禁游說自己相信身上的衣物能增高顯瘦，加上連日加班工作，挪用部分積蓄購物獎勵自身也不為過……你遲疑着伸手探進手袋內，掏出久未使用的信用卡，眼角餘光瞥向耐心有禮的店員，你隱約記得她叫Fiona，這時退縮，不免辜負了Fiona的期望，咬牙揑着信用卡一刷，衣衫到手。若然選中意中物，購物的快樂便得以延續。初次穿戴衣物時，你禁不住向友人介紹貨品的質素用料，分享愉快的購物體驗。每回經過櫥窗，你常不經意從倒影上細察自己賞心悅目的衣飾配搭。與友人合照時，強調要拍全身照，並在上載照片至社交平台時，低調地加上神秘符碼「ootd」，期望有誰路過留言，疊加購物的樂趣。

「在不美滿日子裏，購物是最佳的治療方法。」購物商場最能理解顧客心理，善用每處空白，在尚未開設店舖的圍版外展示着一句句至理明言。毫無根據的句子無端勾動遊人內心的情緒，誘發共鳴。提着手上大大小小的紙袋，我也急不及待回家，期待着開封貨品的二次快樂。

■作者簡介

曾笥湲

香港出生，一直居於沙田。喜歡文字，寫散文和詩，仍在探看自己的方向。畢業於香港大學，現職中文教師。作品收錄於《情味?香港》。

文、圖：曾笥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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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第57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