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回染疫院友釀大爆 隔離區分無可分 封窗隙頻搬房仍九成中招 白車難召長者等不了
【明報專訊】今年2月中，新冠病人如潮湧至多區急症室，醫院隔離病牀爆滿，再容不下所有患者，醫管局呼籲院舍以大局為重，不要拒收適合返回院舍的長者。帶病毒長者逐一返回院舍，其中一人回到百樂護老院，全院原址隔離下，該院舍想盡辦法守住，不停在兩層劃分隔離區，將院友搬來搬去，員工即使染疫也團結留守。但任由院舍再努力，也追不上病毒，最終逾九成院友感染，也有長者等不到救護車，在牀上失去了呼吸。
明報記者 陳柔雅
接不接陷兩難 初遭家屬怪責
位於新蒲崗的百樂護老院前年第三波疫情首次失守，4人感染，事後改善通風及噴灑防病毒塗層，收緊措施嚴防病毒，卻沒料第五波如斯兇猛。今年2月中個案呈幾何式升勢，急症室擠滿病人，百樂護老院2月14日終失守，一名沒病徵伯伯經恆常檢測驗出陽性，送往急症室後在戶外帳篷度過一晚，就被送回院舍。
院長陳芝與一同經營院舍的胞姊隨即爭拗，胞姊擔心收回患者會導致爆發。但見許多長者在急症室外吹風苦候，陳芝陷入兩難，哭了很久，「唔收伯伯就要返去瞓帳篷，又凍又餓」，最終決定收回伯伯，後來再收陽性院友。
初期不少家屬怪責院舍，不明為何要收陽性院友，有家屬對陳芝說「政府會幫你㗎嘛」，但特首林鄭月娥2月中明言已由社署提醒及訓斥院舍不可隨意召救護車把身體無礙長者送院，且要接可出院長者回去。直至急症室淪陷的新聞鋪天蓋地，家屬才不再責怪院舍。
物資缺員工慌 上前線齊進退
首現個案後，衛生防護中心指示院舍「原地等候」，隔了一周，政府才有「原址隔離」說法，該院沒染疫長者也無法撤離。初期Omicron殺傷力未明，院舍既無負壓房，隔離房及防護物資亦不足，當員工知道要照顧染疫院友，恐懼很大，更有外勞一度哭說子女要求她立即「賠錢走人」。陳芝遂與管理層到前線與員工共同進退，親手為院友撩鼻檢測。
無奈讓員工留宿閉環 社署稱警告
約120名院友各住獨立房，但房間非密封，隔板僅兩米高，陳芝用土炮方法隔離患者，用膠膜封實部分窗口，只餘朝街邊窗口，再用風扇朝房間吹風，以防空氣對流。為保住其他長者，院舍最初將染疫者集中一區照顧，但不同區相繼失守，就改策略為保住一層，1樓定為「dirty zone」、2樓定為「clean zone」。無奈疫情急速擴散，「守來守去都守唔住，追唔切，好氣餒」，當逾半院友感染時便停搬長者。短短兩周逾九成院友染疫，僅5人無感染。
爆疫第五六日，員工開始中招，怕感染家人，院舍決定閉環管理，剩餘空房間留予員工留宿，陳芝說法例不容許員工在院舍留宿，一度被社署稱會發警告信，但她形容當時「無得揀」。七成員工最終染疫，陳芝與胞姊亦不倖免，眾人帶病照料染疫長者，有40℃高燒員工上吐下瀉，翌日隨即返回崗位。其間社署准許已打針並陰性的家屬到院舍協助照顧院友，但她說有子女擔心染疫風險拒幫忙，「有點難受，是否只將個波交畀院舍？」
等白車兩天 「情况不太差」被取消
市面一片恐慌，病人不論病情輕重都爭相召救護車，院舍多次經歷召白車困難。陳芝說試過花45分鐘也打不通電話，甚至有長者不適，5名家人在家中分頭打電話。最長一次等了足足兩日，但對方說既然長者情况不太差，便取消安排救護車。
全院僅一部製氧機，一度買不到氧氣，員工總擔心長者隨時撐不住。有日早上，一個伯伯病情急轉直下，呼吸脈搏變弱，要聞氧氣，陳芝不斷打電話召救護車，哭求對方：「冧緊喇，你哋快啲嚟啦。」有員工情急下更致電警署報案中心。但救護車未到，伯伯已在她眼前慢慢失去呼吸。約一個小時後救護車駛至，家人剛趕上，看到伯伯被抬上車前的最後臉容。
疫情有幸有不幸，陳芝說患難使同事更團結，但全院15%院友病歿，目睹長者死在院舍，「好心痛，好難受」，「大家都無經歷過咁無助」，她形容第五波慘痛，盼政府把握時間為第六波綢繆，免重複教訓。
(院舍爆疫．系列二．完)
(新冠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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