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讀日常:好想見你一面
【明報專訊】開始的時候,我是用 BBB (網上平台)的,沒有特別原因,只是因為同事介紹,既然面授是沒可能的了,就試一試吧。我努力學習操作,一邊講學,一邊手揗腳震地「share」 簡報,然後「share」電影,但又忘記如何「share」回簡報!上了幾課後,大致都像機械人上手了。然後,突然全香港像追捧韓星般改用 Zoom,BBB成了息影女星,我無可奈何地也投向主流,從頭再適應新按鈕。Zoom了3個月,隨着窗外夏蟲的叫聲響起,網上教學的日子就這樣告一段落,像發了一場夢,一場可能被監控的夢。
我一個人在空氣靜止的房間上課,明白到情况特殊,我不介意沒有真實的觀眾,反而更關心與學生的距離。我們其實相隔多遠?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是奧秘的課題,所謂接近一個人,不一定是指實質的距離,身體的遠和近。在網絡教學的過程中,很奇怪,我有時會感到與學生的距離反而親近了一點。如果你在課室內發問,十居其九是沒有太多反應的,但在 chat room 就不一樣,有時甚至不用我發問,同學都會對我的教學內容表達意見,那個地方有趣呀!那個地方不明白呀!學生都願意寫出來,用他們的網絡語言,加上種種的感情符號,我自己是非常喜歡這種自然的互動,這大概是在不快樂中的快樂吧。
有一天,在巴士遇上 V 老師,大家談到近期新的教學經驗,站在搖晃的車上,有種難以置信的感覺。我說自己課堂都是現場直播的,而且看到學生的即時反應,感到很高興,當我以為這是共同的經驗時,V 說出他不一樣的情况。他的班有300多人,所以他只能選擇錄影,因為他擔心不是每一個同學都能夠在同一時間上網。我頓時覺得自己對網絡教學其實完全不了解,我的班只有 35 人,V 的考慮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我僅餘的快樂,他沒有感受到。
人與人的溝通總是障礙重重,有時是人為,有時是天意。見面的時候,沒有好好溝通,不能見面的時候,反而希望可以好好溝通。我想這次疫情最大的得益,是重新燃點起大家溝通的渴望。缺乏溝通的學習,仿如蒼白的臉孔。希望很快可以在風和日麗的早上,回到課室,坐在慣常的位置,與同學講幾句笑話,然後老師走進來,「各位同學,我們開始上課」。如此平常的一天。
.黃淑嫻 - 作家、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創作小說、散文、詩。作品包括小說集《中環人》(獲第25屆中學生好書龍虎榜十本好書),近作散文攝影集《亂世破讀》。
.阮智謙 - 攝影師、導演。曾獲鮮浪潮電影大獎。攝影作品包括《東西:也斯紀錄片》、《1918:劉以鬯紀錄片》等。出版散文攝影集《亂世破讀》。
文:黃淑嫻
圖、圖說:阮智謙
[語文同樂 第44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