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定格：心齋橋上．浮光異影
【明報專訊】大阪心齋橋是遊客購物的血拼戰場，戰敗亡魂都泅於水裏。霓虹倒影在河面上如一幕幕豐富的視覺匯演，也是一場場血拼繁華後的祭祀。
日落過後，紫藍的天漸暗，街燈隨即放亮，照見行車連接行車、行車連接行車，亮起白白黃黃高高低低的車頭燈，既橫來又直往，如幾條發光的龍在主要的幹道上穿梭游移。一座座商廈被有規則地放置在既定的方格裏，區間和區間的結界，人流水銀瀉地。若俯瞰，光影恍若星河，在直彎橫斜裏盤繞纏鎖着這座愈夜愈熱鬧的城。商店外牆色彩耀眼的視屏正播放明星的商品代言廣告，讓俊美的男女宣告今夜燈火璀璨，四瀉的人流三三兩兩四四六六，是聯群亦結隊，在廣告牌下快步走過，他們大多數人都提着幾袋戰利品，再往下一個兵家必爭之地推進。
都說這是一場繁華的活祭。
我獨自漫遊，在橫跨河道的橋上，看遊人乘船，也看街頭藝人的跳唱表演。倏忽間，河上突有異動，我看不清楚是一群還是一尾，也說不上是什麼？只見遊船掠過之後，船尾流波兩分，劃散了霓虹燈光，似倒瀉了一盆水彩，忽地，在不遠處，無聲息地躍起一波又一波詭異的光影，許是一條怪異的巨魚，是一群忽隱忽現的小妖。我左右顧盼，看看有否同路人跟我一樣，發現驚世異物，在大阪最舉世聞名的不夜城中，被供奉的神物或已現形。
環顧周遭，人群依樣擠進特賣店、拉麵店、居酒屋和藥房。我卻沿河道搜尋，渴望發現河中的神怪妖物，心忖那些可能是拚過命的亡靈，或是日本鬼怪文化中的河童之類，要是給我拍攝得到，是多麼的震撼！又有一條載滿遊客的船經過，這次我專注地盯緊船尾，浮光晃動，混雜鮮紅、暗綠、深藍、炫黃、銀白、橙金、電光紫，色盤一翻，一雙紫黃的怪目凝視着我，牠的怪口一張一合，在我急按快門之際，忽地潛進黯黑的水裏。而十數呎遠的河道旁邊，一群紅白相間如錦鯉般的妖異小魚聚攏，水波微微顫動，幾秒而已幾秒而已，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夜，與未來的無數夜，魑魅妖光會繼續流竄在這喧鬧都市，怪魚仍會吃掉忘我地血拼的人，成為活祭，溺泅在異色之中。
■作者簡介
殷培基
中文科教師，寫作人。喜歡旅遊和攝影，放任文字浪迹天地。著作計有：《爆籃》小說系列、《武神少年》小說系列、《罕天奇兵》小說系列、《我要打NBA》；短篇小說《怪病》、《心魔經》、《人魔紀》；寫作範文《摘星老師的範文24篇》及《摘星老師的範文18篇》。其他作品散見於《香港中學生文藝月刊》、《大頭菜文藝月刊》、《新西蘭先驅報》、《香港作家》等。
文：殷培基
圖：殷培基
[語文同樂 第4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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