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與人生：愛情咖啡館 傾注「專一」
【明報專訊】阿沈已經47歲了。印象中，他是親切的小咖啡館館主，喜歡與客人閒聊。到過咖啡館數次，只是靜靜坐在一角，他卻一眼把我認出來了。6年前，他與太太淑雲開設上水第一家咖啡館Café Je T'aime，Je T'aime即法文的「我愛你」，滿載對彼此的愛，亦是他們寄予上水的情書，旨在推廣專一的愛。眼看上水石湖墟淪為水貨城，小店一家接一家倒閉，夢想得來不易，他與太太繼續留守，卻終究守不住了——咖啡館年底租約期滿，前路茫茫。明信片書《Café Je T'aime我也愛你》10月出版，算是圓了一部分夢想，然而結業在即，怕故事無法讓更多人知道，又令他多添了煩憂。
醞釀6年出書 愛要說出口
「愛」與「貓」，是Café Je T'aime的靈魂。翻開餐牌，會看到「愛到浸死你」與「原來係你」，前者是以奶泡、濃縮咖啡浸雪糕(Espresso Affogato)，後者是混以果仁、塗上蜜糖的芝士蛋糕。咖啡館壁畫上的貓毛髮啡中帶金、眼珠碧綠，是兩口子15年前收養的貓咪肥肥。其時牠剛出生，疑因身體虛弱被遺棄，他們以眼藥水瓶餵牠喝奶，今日牠除是咖啡館CEO，更是《Café Je T'aime我也愛你》(下稱《我》)的主角。
《我》講述少女Toffee因詛咒變成貓，每年只有情人節才會化身為人。有年情人節她在咖啡館邂逅韓俊斛，二人一見鍾情，變回貓的時候，她守候在愛人為她開設的咖啡館，一聲聲訴說無法傳遞的愛。故事橫跨20年，如同阿沈與淑雲，結婚17年，相知相守20年。他們在愛中成長，阿沈笑說：「若在婚前要我出這本書，不要搞我，哈哈哈。正正是這20年的成長、互動、學習，太太令我勇敢些、說多些。」
為Toffee解咒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她的真愛說一句「我愛你」。現實中，阿沈直白，淑雲含蓄。阿沈認為夫妻相處，除了需互相成長、重視、體恤、包容、等待，更要把愛說出來，故阿沈提議咖啡館命名為Café Je T'aime、出版《我》，藉此推動真愛，尤其是專一的愛，因為「沒有這種元素，其他很難發展」。他續說：「我們很想邀請全港情侶、夫婦一起來拍拖飲啡，來感覺這種元素，把它推廣出去，不止流於我和太太的事情。」
見證上水轉變 難捨街坊人情
拍拖時，阿沈任職社工，淑雲是中學教師，二人工作忙碌，喜歡在咖啡館相聚，享受清靜時光，自此與咖啡館結緣，更約定要開咖啡店。兩口子婚後忙忙忙，有日回想當初的約定，遂辭去工作，在淑雲成長的地方——上水開設咖啡館。現在咖啡館被藥房、水貨店包圍，有人形容它是沙中綠洲。阿沈說，當初選址石湖墟，喜歡此處面向步行街，寧靜悠閒。他並非土生土長的上水人，但與淑雲拍拖時常來到上水。請他描述過去的上水，他悠悠地說，彷彿感染了回憶裏的那份悠閒：「這個(石湖)墟有很多小店老店，賣茶果、簡單的日常用品。昔日每逢周末，港島、九龍區的人都會駕車進來，或在附近行完山，就來逛一逛，吃東西，是周末消閒、遠足旅行的地方……是很舒服的，街道很空曠，節奏很緩慢，有一種鄉郊的感覺……」不忍打斷他的回味，他卻回到當下：「這些東西，現在都沒有了。」他最惋惜的是上水的速度變得太快，亂紛紛的失去了秩序，擠迫的街道、馬路，訪問前一個星期，上水的交通就癱瘓了4小時。
阿沈健談，不時大笑，訪問前一天，咖啡館晚上11時關門，你能從他眉宇間讀出憔悴與哀愁。淑雲主力弄麵包、蛋糕，因為過勞，晚上都睡不好。開業6年，他對太太的認識多了，摩擦也多了。結業在即，最捨不得的是街坊的人情。阿沈把第二次來電、傳短訊查詢的客人都編上號碼，訪問時已累積到「街客469」。除「街客」，他的通訊錄還分有「熟客」、「咖啡友」和「蛋糕友」。「我覺得開咖啡館是個交朋友的過程，是一個小社區，要用的時間也很多。」他與客人交朋友，記認他們的名字與樣貌，他說：「持續地做，就會發現很多好朋友在你身邊。」正如《我》中35幅插畫，有賴阿沈妹妹與7名上水友、咖啡友仗義幫忙，其間有畫家忙於工作，無法參與，一到轉工空檔，便到咖啡店挑選合意字句，埋首創作。阿沈希望把35幅插畫全都畫在牆上，但到年初得悉租約問題，他們只完成5幅壁畫。幸好書室老闆主動接洽，幫他出版書籍，阿沈嘆說：「今年是第6年了，夢想完整地以35句句子、700多字交代，很開心，但已經來到租約的最後倒數了。」
夢想實踐太遲 唯有全力緊握
這年來，阿沈每天早上醒來，難掩失落。想起墟中小店不斷倒閉，他曾在晚上11時多關店後，一時興起在墟內閒逛，遇到附近小店「麵家山下」的店主，他也在數算區內剩存的、消失的小店。他們一邊走一邊聊，至凌晨1時。他還未找到新的地方延續夢想，面對現况與預期的落差，他還是緊握夢想不放。他慨嘆實踐夢想的衝動來得遲，40歲時方出現，就是開咖啡館。他頓了頓說：「所以當夢想出現、推動夢想時，我會抓得好緊、很大力。」
正因起步慢了，他更要加快步伐。20多年前，他肺部受傷，需治療1年，灰心得想不到未來，連結婚成家也不敢想，遑論實踐夢想。現在他無法再用20年跌跌碰碰、慢慢成長。他說：「如果一個人可以愈早發掘到喜歡什麼，朝着此方向進發，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開館前，他參考很多書籍，其中鶴岡秀子著的《夢想設計圖：日本夢想計畫大獎得主的成功祕訣》，令他明白創業與實現夢想可以是兩回事，學到把夢想寫下來，定期檢視，並多與人傾談，吸引同類人一起實踐。6年來，他讀了這本書3次，他隨意選了一句讀出來：「一小步接着一大步，如果沒有一小步，就沒有一大步。」他的下一步，或許是把《我》的故事寫成小說，或是把插畫全都畫在新的咖啡館上，他笑說：「雖然看起來很可笑，好像天馬行空，但都是想實踐的夢想，是屬於自己的。」雖然憔悴，他仍堅定地說：「有夢想的人，繼續實踐下去，我相信一定有人欣賞與支持。就算不是在上水，在其他區，我相信都會有人支持、認同。」
文：譚舒雅
圖：譚舒雅、資料圖片、德慧文化提供
[語文同樂 第28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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