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凌兩年 陰霾纏廿載
【明報專訊】一個坐着10多人的班房中，幾個男生圍着一個女生，不停罵她「死肥婆」，又笑她「你咁肥都拎唔到嘢啦」、「阻住晒」。
導師Sylvia看在眼裏，突然心頭一震，隨即被捲入漩渦之中，回到20年前的那一個班房……
「你咁肥㗎」、「你條裙污糟咗呀」、「你支水被佢哋換咗做廁所水呀」、「哈哈哈哈哈」……
Sylvia說，以為事隔多年已無感，但原來見到熟悉的畫面時，方知陰霾仍在，「傷害，原來係咁深」。
文：植敏欣
圖：鄧宗弘
30多歲的Sylvia是化妝師，笑起上來眼睛彎彎像月亮、臉龐露出兩個小酒窩，樣子平易近人得如在街上迷路會第一個上前問她。可是，Sylvia卻曾是被全班欺負的一個。
約在20年前，Sylvia因成績未達「精英班」水平，升中二時被改派其他班。剛踏入班房，她發現整班同學就只有她是「外來人」。
這個外來人，很快就發現自己沒有朋友，鄰座同學只會在傳遞功課時跟她說話。往後兩三個月，Sylvia陸續聽到「你咁肥㗎」、「肥婆」之類的議論聲。
她問自己「係咪敏感咗呀？」
校裙染「血」飲廁所水射馬紙做靶
有一日，Sylvia下課離開班房時，一個陌生的同學走來拍拍她的肩膀說「你條裙污糟咗呀」。她回頭一看，校裙被染上紅色，她大感尷尬，立即跑到廁所清洗，發現染上的紅色墨水，在玩具反斗城有售。
又有一日，Sylvia身體不適，買來一樽水，喝下幾口就放在書桌櫃桶內，然後離開。Sylvia幾乎整天都在喝那樽水，到她差不多喝完，有同學細聲地說﹕「你支水呢……被佢哋換咗做廁所水呀。」Sylvia的學校用淡水冲廁，她喝了整天也懵然不知。
又有一日，整班同學在班房嬉戲，眾人摺起紙粒，再拉起橡筋互射，Sylvia靜靜坐着，一顆紙粒飛來，擊中她眼眶，痛得想哭時，班內卻盡是「哈哈哈哈哈」的笑聲。
Sylvia並非敏感，由被孤立的一刻起，她就成為眾人欺負的對象。
老師勸戒欺凌持續
面對同學各樣欺凌行為，Sylvia多次向班主任訴說，亦會在周記上寫滿所見所聞，老師曾在早會提醒眾人不要欺負同學，要尊重別人。Sylvia說，留意到欺凌者當下沒反應，而往後的欺凌事件，亦一直持續。
Sylvia此後見到椅子，會看清楚才坐下；在校內外見到同學，會「掉頭走」；晚上睡覺時，會夢到自己日間受欺負的情景；怕家人擔心，她從未提起半句，亦會如常上學，只是在放學後走到音樂室胡亂彈琴、放聲唱歌，甚至是搭巴士回家時，大哭一場。
經歷兩年擔驚受怕的歲月，Sylvia升中四分班後，遠離欺凌她的同學，才得以鬆一口氣。對受欺凌，Sylvia一直大惑不解，「你話我肥，我又唔係最肥嗰個，我又無對人好衰……點解呢？」
欺凌無緣故 同學剖白：其實你唔差
潛藏已久的問題，終有答案。
高中時，一個曾欺凌Sylvia的同學跟她說﹕「其實你份人都唔差，點解我哋嗰時會蝦你呢？」Sylvia說，這一句證明了她為人沒問題，受欺凌可以是無緣無故，對象亦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Sylvia說，「我唔覺得佢哋(泛指所有欺凌者)係大奸大惡嘅人，可能係貪玩、頑皮……對佢哋嚟講可能係好小嘅事，但對人哋嘅傷害，原來可以係咁深……」
做導師重遇畫面方知傷痕在
Sylvia早前到屯門一間中學教高中生化妝課程，她看到幾個男生圍着一個女生，不停罵「死肥婆」，又不時取笑她「你咁肥都拎唔到嘢啦」、「阻住晒」。Sylvia突然心頭一震，思緒被捲入漩渦之中，眼前閃過一幕又一幕往事。
回過神來，她立即喝停那些男學生，「你哋做咩鬧佢，做咩要蝦人呀？點解要蝦同學？」她說，以為事隔多年本已無感，但見到熟悉畫面時，才知陰霾原來一直在。
「你問有幾多人蝦我，點計先？出手、出口先計？企埋一邊笑計唔計？唔出聲嘅又計唔計？」
「原唔原諒佢哋？原諒，我當然原諒，但唔原諒又如何？都要let go，唔係盞自己辛苦。」
臉上的瑕疵，可靠妝容掩飾，但內心的傷痕，卻永遠無法完全復原。憶起學生時期，身邊總有加害者和受害人，當年的我們，又可有站出來說過一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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