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情有煒：阻不了的合葬

[2017.04.05] 發表

【明報專訊】《搜神記》中的淒美愛情，不止一段。戰國時期，宋國國君康王殘酷暴虐。舍人韓憑的妻子息露貌美，導致宋康王垂涎把她奪走，還判罰韓憑築城。

■打詩謎殉死

息露不從，作歌明志︰

烏鵲雙飛，不樂鳳凰。

妾是庶人，不樂宋王。

又心疼丈夫，偷偷以隱語致函道︰

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當心。

康王將信攔截，卻不解其意，左右也無人能懂。這時大臣蘇賀說：「其雨淫淫，指既愁且思；河大水深，指無法往來；日出當心，指有殉死的念頭。」不久韓憑因不堪痛苦而自殺。息露聞訊，偷偷將衣服腐蝕得脆弱了。有天隨康王登臺遊覽時，從高處縱身跳下。左右扯住她的衣服相救，不料衣服因脆弱而不受力，裂為碎片。

■兩相纏繞的墳樹

息露墮地死去後，康王發現她的遺書，書中請求將她與韓憑的遺體合葬。康王大怒，下令把他們分葬。看到兩墳遙遙相望，康王悻悻然說：「你們這般相愛，如果能使墳相合，我就不阻止你們了。」誰知一夜間，兩座墳上各自長出一棵梓樹，10天後就有合抱之粗，兩樹樹幹彎曲相靠，枝根糾結。又有一對鴛鴦時常棲息在樹上，交頸悲鳴。宋人為之哀傷，將這樹稱為相思樹，又說鴛鴦是韓憑夫婦的精魂所化。

息露性格堅貞，是位才女，駕馭文字頗見功力。而宋康王作為一國之君，看不到她的堅貞與才能，只懂得耽戀美色，因此他的下場也並不佳：康王四十二年，宋國內亂，被齊國趁機攻滅。康王出逃，死在魏國的溫邑。至於大臣蘇賀，能夠成功破譯〈息露辭〉，自然富有才學。然而此人有才無德，只知道以才邀寵，卻對韓憑夫婦的悲劇無動於中。這種輕則炫才自傲、重則甘當惡勢力之鷹犬者，世間又何其多哉！

作者簡介：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副教授，餘暇從事散文、新舊體詩歌之創作，及外文詩歌與歌詞之翻譯。出版《從荷馬到但丁》、《神話傳說筆記》等著作

文：陳煒舜

[語文同樂 24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