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直擊：荒誕舞台劇?幽默談生死
【明報專訊】莊梅岩說寫劇本要代入別人的靈魂當中，從他人的經歷打磨出一套自己的看法和價值觀。現在，你不如試幻想：有一天，你的爺爺突然告訴你，他誤服藥物快死了。只因「大笑喪」可遇不可求，爺爺以死威脅，阻止你將他送院，怎樣做才好？舞台劇《大笑喪．喪笑大晒》在2007年首演、2016年重演，對編劇梁承謙(一休)來說，該劇首演是一次失敗的嘗試。「十年磨一劍」，經歷9年的編劇修煉，他捲土重來，重寫劇本，以輕鬆幽默的手法探討死亡。在這9年間，他究竟有何得着？
9年後重寫?氛圍大不同
「要學寫劇本，不妨對比編劇10年前後如何處理同一故事，就可看到編劇功力所在。」一休編劇廿多年，寫過的劇本多達70個，是本地的「多產」編劇之一。本地劇團「同流」10月底舉辦的「劇本分析及與本地藝術家對話」課程中，「同流」藝術總監、《笑之大學》主演鄧偉傑邀請一休分析《大笑喪》重演劇本，分享編劇的心路歷程。
笑與淚反差?突顯嚴肅主題
錯用較嚴肅的手法探討生死，是一休認為《大笑喪》首演不佳的原因，「正常人討論嚴肅議題時，都想立刻離開，然而，劇場卻要人留下來」。因此，重寫劇本時，他改用輕鬆手法，期待觀眾從笑中領悟生死大事；藉由笑與淚的反差，突顯嚴肅議題。一休本以為笑論生死很難，落筆後方發現「正因議題嚴肅，所以荒謬」 ，笑點毋須刻意營造，因為荒謬本身就可笑。其中一幕，爺爺與孫子討論死後妝容，就荒謬得真實可笑：
孫：喂，難得有得你揀喎！仲唔揀啲平時唔敢試嘅？
爺：好，爆炸裝啦咁！(動作示意)個頭咁大嗰啲呢。
孫：……爆炸裝？你鍾意咩？
爺：就係驚唔鍾意，所以先要死咗先試吖嘛。
發掘人物心理?擺脫單純說故事
「寫了廿多年劇本，磨練到不少寫劇本技巧，但漸漸發現，所有技巧不過是工具。」對一休來說，9年前《大笑喪》另一個失敗原因，就是他「太想說故事」。當時他只想說一個「爺爺想死，孫子卻不讓他死」的故事，於是劇本發展都是「想當然」的，「孫子得悉爺爺將要逝世，用盡一切辦法求他不要死，但爺爺依然堅決，故事就此說完，一點戲劇發展也沒有」。因此，一休重寫《大笑喪》時，首先想的是「兩人會做什麼事」。他嘗試代入角色：一個得知自己將要逝世卻又無比開心的老人，其心路歷程是怎樣的？孫子無法令爺爺回心轉意，無事可做，他又會怎樣？相比嘗試解救爺爺，這次他筆下的孫子花更多時候審視自己的無能為力，更想乾脆與爺爺一同死去。情節看似荒唐，卻是有可能的事，「後來一個社工告訴我，當親人患有絕症、逝世，我們往往不像預期般哭得呼天搶地。就像失戀一樣，傷心過後總會適應」。套入這套思維後，一休寫劇本比以前痛苦，卻更暢快。痛苦，是因為顧慮多了，橋段難想、劇本難寫；暢快是因成果得來不易，卻是自己喜歡的。
「香港沒有舞台劇編劇這行業」
一休說：「香港沒有舞台劇編劇這個行業，你死心吧！」他收入的主要來源，亦非來自舞台劇。然而，不能成為職業的舞台劇編劇，卻依然可以專業。要學編劇，除了可分析劇作家10年前後的重寫作品外，更需帶腦袋進劇院：「一個專業編劇看劇時，應嘗試思考一齣劇的十種不同可能，這是很好的訓練。」
舞台劇現場感?非電影可比
時下年輕人多愛看電影、電視劇，在一休和鄧偉傑眼中，劇場又有什麼獨特吸引力，讓他們在劇海浮沉多年？一休大學畢業後曾在電視台工作，對比起來，他認為劇場不止是個說故事的地方，「更因為是現場(演出)的，具有很強感染力，可以帶來能量交流」。對他來說，好的戲劇更能帶來精神昇華。他以此為目標，希望能寫出觸碰靈魂深處的劇本，同時保持自己的特色，「理智、思辨中有兩分感動」。而鄧偉傑同樣是備受劇場的現場感吸引，他覺得電影、電視劇就像以WhatsApp與別人溝通，舞台劇則是直接交流，「面對面溝通時，我可以看着你雙眼、知道你在做什麼。(相反)也許我與你WhatsApp、電話談情時，正摸着其他女孩的手，誰知道呢？」作為舞台劇演員，他每次演出都會依據對手、觀眾的反應調節演出，每天可有不同的提升，「這種『現場感』是其他媒介無法媲美的」。
文、圖：譚舒雅、受訪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