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中化:米芝蓮爭議
——吃貨民族的尊嚴
【明報專訊】今年又有街頭食店新入選《米芝蓮指南》,繼續惹來「死亡之吻」的猜疑。「米芝蓮爭議」在香港已變成「年度盛事」,自2008年港版指南誕生以來,每年的新指南都掀起爭議,最普遍的論述就是東西口味差異——再進一步說,那更是文化差異。
1?米芝蓮貴族化傾向 與大眾脫節
譬如老生常談的推介食店多酒店而少街舖,又或「本地美食」是不貼地的高檔化點心麵食,「街頭小食」不少是小餐廳而非外賣小店,都未能反映本地飲食文化;而指南中還有一項舒適指數,明顯帶有以環境來衡量食肆的意味。雖然近年指南加入號為「平價版」的「車胎人推介」欄目,但從其以300元為界來看,那也並非以大眾消費價格為基準。這種飲食貴族化的傾向,正是古歐洲長期由貴族統治的階級社會痕[。
2?中國飲食雅俗並存
上古中國也是「庶人無故不食珍」,但到商品經濟發達的唐宋已食肆林立,市井百姓不再囿於粗茶淡飯。唐《廣異記》多處描寫賣胡餅的人,宋《東京夢華錄》、《夢粱錄》更列出都城有賣各式熟肉、魚羹、麵食、涼粉、饅頭、糕餅、乾果等店舖。而作為中菜代表的八大菜系,亦多在遠離政治核心的南方而極具民間特色,正好說明中國飲食雅俗並存。
這不單是經濟差異,更在觀念差異。古中國雖也是階級社會,但自漢代已架起士人政府,文化上比起貴族更傾向讀書人。縱然在較高社會流動下,期盼出人頭地是主流想法,因而科舉壅塞,貪腐舞弊層出不窮,權臣也不乏讀書人(秦檜、嚴嵩也是科舉出身);但傳統謳歌的卻是比平民還困苦的寒士——他們代表蚍w行(內在)高於名利(外在)的「正道」,甚至貧寒每每被視為「與其奢也寧儉」的德行。亦即在士的文化中,貴賤一直並存。
3? 欲隱而不得 「死亡之吻」關鍵
食店正與這種文化接通:早在唐宋飲食業已有食肆與攤販的明顯二分,而現今愛大肆裝修來「提升格調」的食肆很多,但售賣粉麵、煲仔飯等地道食物的老店多甘於低調,而食客也傾向認為街邊小店才是王道——比起外在環境,味道才是關鍵,一如寒士性格。米芝蓮「死亡之吻」的關鍵正在於此:獲推介的平民食肆位階被迫上升,無法維持往日狀態,才會陷入加租或質素下降的困局,正如魯迅〈隱士〉說欲隱而不得正是士人的末路。
這就是現時米芝蓮的尷尬:在愈來愈理解東方人下近年持續有平民食店入選,卻不斷出現「死亡之吻」,無論是否「入鄉隨俗」都惹來爭議。但當加租成為日常,問題究竟真的是文化衝突,還是香港社會本身的病態?
圖:網上圖片
文:葉雨舟 -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