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上回說到英雄含有國人對「完人」的期盼，讓我想起一則7月的新聞：內地某電視節目惡搞花木蘭，被指摘「嚴重違背了大力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歷史文化的精神」，最終演員因「辜負大家」而致歉。相比日本影視作品常惡搞歷史人物，為何中國的英雄，禁不得任何玷污？

正如上回提到的「文武二聖」孔子及關羽，在傳統文化中都被演繹為完美無瑕的聖人，但《論語》中的孔子明明屢與學生鬥嘴，史籍中關羽曾因被曹操搶去看中的女人而心感不安，卻被後世忽略不提。我們學習中文科時，教師大多會講解傳統文化中的真善美，滿口仁義禮智；中史科那些賢人總是殫精力竭、毫無私心。為何賢人總是無瑕？

教化為重 傳統賢人皆無瑕

固然傳統儒家強調教化，無瑕道德是重點教育方向。諸如《論語》「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吾日三省吾身」等耳熟能詳的語句，都是把道德君子作為人生嚮往，古代啟蒙讀物如「三百千千」(《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弟子規》等也是訴諸道德，更不用說四書五經。甚至對儒家發展貢獻極大的荀子，也因承認人的劣根而被崇尚性本善的後學貶低。而傳統藝文也走「詩以言志，文以載道」的道德傾向，其極致便是明清時代大力打壓「誨淫誨盜」的作品，「造反」的《水滸傳》、情感奔放的《紅樓夢》都成禁書之列，今本《紅樓夢》的結局便被認為是禮教的「漂白」。

道德重壓 官方與民間脫節

但這樣的教化是很離地的，因為當中總含極大矛盾：若教化真能導人向善，壟斷教育資源的君王為何大部分都不賢能？當強調「父為子隱，子為父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儒家被改造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帝王之術時，教化早已變質為帝王私器的不近人情教條(例如絕對忠貞、殉死，諷刺的是孔子曾以「始作俑者，其無後乎」來批評殉死)。因而在道德教條重壓下，作為釋放空間的「嫖賭飲吹」從未止息，作為治國棟樑的文人更是踴躍參與者之一，縱在道德最嚴的明清時代亦不例外。事實上明清很多被禁的小說及戲曲如《水滸傳》、《西廂記》在民間反而十分盛行，正說明官方道德思想與民間文化脫節。

這也是現在進行式﹕4月內地禁播暴力動漫作品中不乏《死亡筆記》、《進擊的巨人》等名作，與民間持續脫節。但這邊廂國家想推動動漫產業，那邊廂卻連《喜羊羊》的卡通式「被抓」、「被電」都被電視台嫌暴力，莫非最終目標就是《福娃》式作品？

圖：資料圖片、網上圖片

文：葉雨舟

作者簡介﹕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