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愛情﹕愛的怪異錄
【明報專訊】世上怪事無數,鬼神傳說固然令人猜不透,但至少可以推說於虛無之中;愛情裏的無數或然,卻疑幻疑真得令我們永遠看不清。
那麼,若將難以捉摸的愛情,加諸於鬼神之上,會發生什麼事?姑且一看《搜神記》。
根據典籍記載,晉朝干寶蒐集了當時的怪異故事與經典傳說,輯錄成流傳後世的志怪小說《搜神記》。當中故事之所以能成經典,是因為它們不但與鬼神或怪異事情有關,且背後帶着超越時代的道理或人情關係,有君臣之信任、親情、友情,當然也有愛情。
〈相思樹〉一篇,就有一個這樣的故事:宋康王的下屬韓憑娶了貌美的何氏,康王色心起,把何氏搶了過來,並把韓憑貶做苦役。
悲傷的何氏寫了一封信給韓憑,透過詩詞表露寧死不屈的心志,韓憑看過信後便自殺死了。另一邊廂,何氏也趁康王與她登上高台之時,一躍而下殉情。何氏給康王留下遺書,指自己希望與夫合葬。
可是,康王不但沒有實現她的遺願,還刻意將兩人的墳墓相隔,並說:「爾夫婦相愛不已,若能使塚合,則吾弗阻也。」意謂既然他們那麼恩愛,若果兩個相對的墳墓能夠結合起來,就不阻止他們。
豈料,兩墓旁邊同時長出一棵樹,不久便「屈體相就,根交於下,枝錯於上。又有鴛鴦,雌雄各一,恆棲樹上,晨夕不去,交頸悲鳴,音聲感人」。兩樹長得很快,樹根與枝互相交纏,樹上還出現一對鴛鴦,早晚都不離去,依偎着脖子悲鳴,聲音動人。
今時今日應該未至於有當權者搶愛人的事情發生(或者朝鮮除外),但相愛的人受到無可改變的阻攔,無論任何年代,這種情况都有可能發生。可能是兩地分隔、家人阻止,更可能是緣分的陰差陽錯。無論多相愛,要走到最後,都不是容易的事。
遇到困難,憑着堅定的愛就可戰勝一切嗎?〈相思樹〉裏的韓憑與何氏,面對重重阻攔與分隔,最後即使被強行分開,也化成一對鴛鴦,繼續相愛下去。
原來憑着愛,就能克服一切阻礙……
假的。
還記得《搜神記》是什麼嗎?它是民間神怪傳說,內容全是杜撰的。書中大部分故事都有個共通點,就是現實世界發生了一些問題,不能解決,到最後要靠鬼神才找到出路,或者令惡人有惡報。
這代表什麼?代表那時的人,很可能在現實裏經常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所以借助鬼神傳說來解開心結,或者傳播真善美。
一切都只是理想。只有愛,根本就不足夠。
那麼,還需要什麼?
真正超越時代的,都是運氣與緣分。即是我們什麼都做不到嗎?古代的神怪傳說,宣揚真愛能跨越生死;來到21世紀,流行的神怪傳說在宣揚什麼?
近兩年,最流行的怪異故事,應該就是那個懂得冰雪魔法的女王Elsa的故事吧。她在宣揚什麼?Let it go。
願意放開手,享受命運的安排,才是今時今日用來面對現實的真理。
【欄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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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詠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