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3年前，我到海南島旅遊。當時，我在酒店門口截的士，用普通話向一名司機查詢路徑時，司機卻顯示出一種茫然的表情。我自問普通話雖不算很好，但理應可以正常交流，怎麼司機會有這反應呢？此時，酒店職員走過來，用廣東話問我：「你想去邊度？」然後接上一句：「唔好理個司機，呢個司機正一傻仔。」其實，當時該酒店職員的說話夾雜了廣東粗口，在此不便引錄。不過，這幾句說話卻非常之有親切感。
最後，全仗那位酒店職員的幫助，我找到一個較專業的的士司機。行程到晚上，我到三亞灣旁邊的海鮮食肆，再次施展我的普通話去選購海鮮。那老闆跟我講了幾句，就問「你是香港來的嗎？」，我就答「是」。老闆說：「你們香港人說普通話，就是慢，特慢！」
旅途聽見廣東話 份外親切
一次旅行，兩個小場景，卻已經突顯了語言和身分認同的關係。不知同學有沒有試過在旅行期間，遇上懂得聽和說廣東話的人呢？如果有的話，又是否會感到有一種安全感和親切感呢？另外，又有沒有試過講普通話，卻很快地被人識破自己的口音呢？當你學校接待一些外籍交流生，你和他交流時有試過教他一兩句廣東話嗎？
早陣子，教育局在一篇網上文章上把廣東話指為「一種不是法定語言的中國方言」，旋即引來各路討伐，更有網民找回10年前的教育電視，質疑教育局是早有預謀地貶低廣東話的地位。於是，這類和語文有關的爭議又再一次成為「中港矛盾」或「中西(環)矛盾」的戰線，重複上演年前的簡體字和繁體字之爭。
事實上，古今中外歷史上都有不少國家推行語文統一，一方面是方便行政，另一方面亦有助收窄區域間的差距，達至經濟和文化整合，最終有助形成共同特質以提升身分認同。不過，我認為語文統一運動，從來都只是「收窄」各地人的差異，卻無可能完全「統一」。正如廣州人和香港人的廣東話，在語調和用字上都有明顯差異，南北方的普通話在口音腔調上更加幾乎是兩種語言，甚有雞同鴨講之感。這是無法收窄的差距，即使官方法定了一種語文，都只是為各地人建立一種共同的溝通方法，但不可能、更不應該排斥了當地的本土用語。
指廣東話非法定語言 教局即修正
在這次的問題上，教育局已經迅速地回應並修正，相信餘下的震盪也不會太大。不過，語文從來都是很有用的利器，又是很難由官方去操縱的利器。因為語文是活的，屬於大眾的，而且每天也在轉化。一直以來，大家都說香港人講「廣東話」，但幾年前流行過一陣子正音風氣，大家才知原來廣東話應該稱為「廣府話」，而廣州話就只是廣州的人使用，「廣東」是整個省，所以廣東話就泛指廣東省內有流通的方言，包括潮汕、客家、海南等等。總之，就「廣東話」的叫法都可以引經考究一番，倒不如統稱為「粵語」。但粵語又可分為文白，廣東話就是白話粵語……好了，總之，我想說的是「正音風」流行不久後，已有人提倡「反正音」。因為語文是生活化的，是活在今天的，盲目地跟隨古人之言，反而會造成現今生活上的不便。所以，到了今天已經不多人堅持正音正字了。
拜年金句如港人身分證
由這些近年的事例可見，「廣東話」本身沒有很精準的定義，我們可以把死的廣東話變成學術研究，卻無辦法操縱活的廣東話。因為語言是每個人思維、身分認同、認知方式等等最深層的根，近日四處都能聽見的「恭喜發財，利市𢭃來」就是香港人的獨特廣東話，這一句拜年金句就是香港人的身分證一樣，也反映出香港人對新年的認知方式：𢭃利是。雅也好，俗也好，語言就是生活的方式和態度，改不了，也很難分析。硬要分析，就會產生疏離感，失去了應用語文之妙。順帶一提，部分香港學生的英文學得不好，很大程度也是因為有疏離感，因為將之視為一種外在的學科，去分析、拆解、公式化。
總而言之，我支持廣東話和繁體字。用心考證的話，可以提出很多學術上的理據。不過，正如我這一篇文章也用了不少較為平白的白話，較少「文氣」。讀起上來，大概是「雖然無乜大道理，但就非常之有親切感」。一句到尾，普通話同廣東話之間，邊個較有親切感？那麼，你在生活中一直好好妙用，那就是捍衛自己的語言和身分的最佳方法了。
◆關鍵字：
廣東話、簡體字、普通話、身分認同、語文統一、本土用語、法定語言
文︰蕭皓聲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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