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偕國際學者訪逾20騙徒 詐騙園採升職制 中高層年收達2000萬
【明報專訊】東南亞詐騙園區宛如隱秘「黑箱」，跨國犯罪網絡深植軍閥及政商庇護傘下，鮮有人見識到園區真貌，不時有港人稱遭「賣豬仔」到東南亞做詐騙工作，亦有不少港人受網騙招致損失。香港中文大學犯罪學國際研究團隊一直深度追蹤詐騙活動發展，訪談了逾20名園區參與詐騙的工作者，並首度受訪公開詳情。本報以系列報道，拆解詐騙園區的運作及詐騙手法、交易模式，以及「賣豬仔」伎倆。
明報記者 方寧
多求財者入局
學者：遭誘騙者 不少應知將非法工作
據學者所得資料及綜合外電報道，詐騙園區位於泰緬接壤地區。美國加州大學聖迭戈分校博士研究員肖景嘉近年透過研究訪問，遙距接觸20多名在東南亞園區工作的內地人，引述受訪者稱，園區內的詐騙公司設有「升職機制」及階層，與一般企業無異，不乏基層人士期望「賺大錢」而入局，到當地從事電騙等不法行為。肖景嘉透露，園區「進貨」時，該些人會被稱為「豬仔」，不同園區之間對「豬仔」明碼實價，各人「身價」由數千到數萬港元不等。
近期有內地藝人及港人求助，稱被誘騙到東南亞。中文大學犯罪學教授、亞洲犯罪學學會副主席鍾華表示，一般人應會知悉，持旅遊簽證者無法在外地打工，料多數遭誘騙者雖然不清楚到外地具體工作內容，但不少人應知道將參與非法工作。
業績好「狗推」可變「組長」 或可自由進出園區
「豬仔」正式做詐騙工作後，會變為「狗推」。美國卡內基梅隆大學博士研究員肖卿引述數名受訪者說，園區「狗推」通常每月可收到折合約9000港元的「工資」，若能超額完成詐騙業績會獲獎賞；但若業績不達標會被扣工資，部分園區更設體罰，甚至暴力對待。少數情况下，業績優秀的「狗推」可「晉升」為「組長」，服務園區的小老闆「盤總」，躋身園區的中層，屆時除享有更高工資外，有些人亦可獲得自由進出園區的資格。
「盤總」屬園區中高層，管理一詐騙「盤」，地位通常僅次於園區老闆。肖卿表示，研究團隊綜合多名「盤總」與「組長」的描述，相信「盤總」的年利潤根據不同的「盤」，一年收入通常在210萬到2000萬港元不等。他強調，園區雖有升職機制，但尚未有任何受訪者親歷或目擊同事由「狗推」晉升到「盤總」，而受訪中高層多數都透露，自己一開始就是中高層，「從沒做過打工仔」。
香港盤獲利額較小 有「盤總」轉歐美盤
肖景嘉稱，詐騙園區按照地區設「盤」，包括香港盤、中國盤、歐美盤等，即專職詐騙這些地區的人，並任用了解當地文化的「狗推」針對式行騙。「狗推」會被分配做不同類型的「業務」，包括耳熟能詳的「殺豬盤」(即感情騙局)、「假冒官員」騙局等。研究團隊透露，香港盤向來規模較細、獲利金額較小；中國盤的規模近期亦在萎縮，有的「盤總」現時轉向歐美盤。
對內，為令園區「狗推」安分打工，園區老闆會在園區內設娛樂設施。除日常工作的大樓及吃住的員工宿舍，有的園區內設KTV、網吧、賭場、食肆甚至妓院，供園內者使用。位於緬甸妙瓦底水溝谷的「亞太城」園區曾拍攝廣告宣傳片，將園區描述為正規且理想的工作場所，甚至公開在招聘軟件上開放職缺。肖景嘉強調，亦有緬甸當地人在園區工作，「就像正常上下班一樣」，部分當地人有參與不法行業運作，部分人則為園區提供消閒娛樂服務。
「物業費」付軍閥 「園區愈高層 身上愈乾淨」
對外，為令園區能立足當地，園區老闆會向當地軍閥及民兵組織繳納「物業費」，尋求武裝勢力的庇護。肖景嘉表示，當地政權與園區的關係複雜，亦非一成不變，受到國際社會壓力影響，「有時候武裝勢力也會掃蕩他們(園區)」，他舉例中方向泰緬政府施壓，當地便有掃蕩行動。肖景嘉強調，園區的幕後老闆通常處於匿名狀態，掃蕩通常對他們威脅有限，他形容，愈接近園區高層，「身上就愈乾淨」，風險通常由底層從業者即「狗推」和「豬仔」承擔。
(拆解詐騙園區．系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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