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巨變 去留兩難
--阿富汗武裝組織塔利班重奪國家控制權，事態演變的方式出乎外界預期，也令這場因9/11恐襲而起、長達20年的阿富汗戰爭，再次成為全球關注和討論熱點。
從阿富汗人角度出發，那些不欲回到塔利班統治的民眾來說，也許選擇出國是唯一選擇，但現實是或去或留都可能充滿風險。對美國而言，經歷廿年扶持的民主政權在塔利班面前如此不堪一擊，背後原因值得深思。再進一步，若從地區局勢的角度看，塔利班新政權或帶來深遠影響。
本系列嘗試從不同角度探討塔利班復辟帶來的影響和爭議。第一篇首先探討面對家國巨變的民眾心聲，當中有那些害怕淪為塔利班眼中釘、對國家以至個人前景感不安的阿富汗民眾，亦有為塔利班搖旗吶喊的支持者。
喀布爾人權組織職員：我屬清算對象
在阿富汗國際人權組織任職的穆罕默德(Mohammed)本月初接受Zoom訪問時，塔利班尚未攻下第一座省會，但不足兩周後，連他身處的首都喀布爾也已易主。一如許多阿富汗人，穆罕默德受訪時稱正考慮離開，他認為塔利班佔領喀布爾後，勢必針對攻擊人權和民主的支持者或運動人士，「我也是其中之一」。形勢急變令人猝不及防，穆罕默德周日(15日)早上還向記者表示暫仍安全，但喀布爾稍後已落於塔利班之手，到截稿前未再聯絡得上。
不滿原政府也不想塔利班回朝
在訪問之際，阿富汗已開始轉勢，不少報道指出阿富汗人擔心塔利班回朝，開始籌謀離國。穆罕默德那時候向記者稱，還在考慮是否離開，承認許多平民感到恐懼甚至失去希望。他說：「儘管人們對(加尼)政府的貪腐和管理不善感到不滿，但也不想塔利班來臨……塔利班會限制所有事情。」
談到為何塔利班可以長驅直進，政府軍看似不堪一擊，穆罕默德認為部族政治是其一因素。他解釋，現屆政府並非任人唯賢，而是重視部族權力平衡，某些重要職位的任命並非根據專業能力，而是部落身分，自然難以團結力量抗敵。但他提醒，部落文化本身也是阿富汗社會傳統得以維繫的重要一環，塔利班事實上並不尊重這一點，例如原先爭端可在部落法庭按照傳統審理解決，但塔利班會要求改用「非常嚴厲」的宗教法庭處理。
穆罕默德表示，塔利班會強迫民眾提供食物等資源和藏身之所，對普通人來說，這是別無選擇，否則會生命危險，「他們只是嘗試生存下去」。
穆罕默德本身在一間跟德國駐喀布爾大使館有聯繫的國際性非政府機構任職，主力跟進人權議題，但他指機構本身不是直轄於德國，自己能否獲柏林幫助離開，仍是未知之數。德國總理默克爾近日表示從阿富汗撤離人數或多達1萬，當中包括輔助人員、人權活動人士、律師和其他柏林認為留守或面臨威脅的人士。
談去留：關乎生死 無可選擇
「倘若塔利班控制喀布爾，他們就會針對人權和民主的支持者和運動人士——他們兩、三年前曾將一名人權專員斬首」。穆罕默德相信自己會是塔利班的潛在攻擊對象，他所舉的例子是2019年中部古爾省地區人權委員會署理主席阿米里(Abdul Samad Amiri)被擄走殺害。
他自言在阿富汗居住廿幾年，離開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容易的決定，但在生命面臨威脅下也不得不加以考慮。那時候還未想到喀布爾這麼快失守的他，指如果感覺到塔利班繼續推進，就會選擇離開，自己此刻的猶豫是出於「對這個國家、這片土地的愛」，「但如果這是關乎生死之事，我也沒有選擇」。
被問及會否擔心事態變化太快，未必趕得及離開，穆罕默德苦笑道：「這是合理的憂慮，我的確可能被困在這裏……就像最後一任(阿富汗)共產黨領袖(納吉布拉，Mohammed Najibullah)始終無法搭上逃離喀布爾的最後一班飛機。」
明報國際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