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耀廷：奪我所有 苦中有償 解僱一刻如歷死亡 心痛過後重新出發
【明報專訊】得悉香港大學解僱決定一刻，戴耀廷雖說心裏平靜，甚至早已預見結果，但大半生在港大度過的他，這刻來臨時仍有「經歷死亡」的感受。他說為那夜為目睹所愛的大學沉淪而心痛。遭解僱當晚，他在網上平台Patreon開了帳戶，不消兩日捐款支持者眾，收入堪比以往，戴耀廷再燃起生命，抖擻精神重新出發，「他奪走了我所擁有的、那亦是我所珍惜的；不過，我反而得到另一些東西」。
明報記者 邱榕瀅
對戴耀廷來說，港大是培育(nurture)他的地方，中六在歷史老師帶領下首度踏足港大校園，老師當時鼓勵學生努力讀書考進港大，他卻只覺這地遙遠，「(港大)自己想去，卻不知可否去到」。後來戴耀廷進入法律學院，同班同學包括前律政司長袁國強、《明報》前總編輯劉進圖，那年各人只想畢業後要任職哪間律師行，彼此命運卻隨着香港情况變得複雜，戴耀廷報名回港大擔任法律學院講師，後來晉升至副教授。
以往無紅線 港大曾借課室商佔中
過往港大給了他空間策劃社會運動，「佔中」由醞釀到開展，一直無人干涉，那些年他從不憂慮踩到紅線。教他念茲在茲的也是這份自由：談最深刻片段，他想起2013年舉行佔中商討日，大學願意借出場地，對他而言那反映了自由，「議題是具爭議性的，但大學仍然容許(商討日)這件事發生」。
港大曾經包容，他以為可以多撐一會；校委會上月作出了解僱決定，那夜他為所愛的大學沉淪而心痛，教他傷心是校園自由不再，紅線不斷變動，「未必有人告訴你這樣那樣不能做，但整個環境、氣氛，每個人都要小心：會否有些事不能做？我的經歷是，若做的事不為當權者接受，找到機會便會想方法處理」。
被辭退對戴耀廷來說並不意外，策劃佔中之初，他曾經收到匿名信，寫信者隱晦令他知道：若他繼續推動佔中，他可能失去一切：包括工作、聲譽、自由，甚至家人。
去年因佔中案被判入獄後，戴耀廷一直希望大學暫緩決定，待上訴完結後審視教席去留，然而大學不待上訴結果，縱教務委員會稱他行為失當但不構成解僱因由，他亦已預計校委會很快「會做事」。校委會上月在18票贊成、2票反對下通過解僱決定，被問有否失望在席教職員代表無為他捍衛？戴耀廷只道當下時勢，各方「企位」都要聰明點，「沒辦法啦，明知救你不到，無謂作無謂犧牲吧」。
Patreon訂閱者眾 收入可比教職
在戴耀廷看來，香港法治死了，甚至變了「喪屍」；心愛的港大亦沉淪了，一直珍視的都變形走樣，他縱使惋惜，甚至說被解僱像經歷自己的死亡，但還是保持一貫樂觀。失去工作當晚，他就「法治重生計劃」開了Patreon帳戶，兩日內已有逾千人訂閱支持，為他帶來的收入與過往相去不遠；外國大學邀請他演講、頂級學者關心事件，「回來(辦公室)要執拾東西，感覺不是『慘了，我失去了什麼』，而是我可以開展新階段」。
經歷多了 不再被恐懼癱瘓
戴耀廷從來不是膽大的人，自小看到警察總會「面青口唇白」，他歸咎童年被六七暴動火光嚇壞；甚至預計若母親在生，必然不容他策劃佔中。早前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因涉觸犯港區國安法被捕，他也恐懼翌日會否輪到自己。然而經歷多了，他不再被恐懼癱瘓，「恐懼的作用便是如此，你怕就不敢動、什麼都做不了；現在的政權也是恐懼統治，令人不行動，它便無事；只要繼續行動，它便嚇不倒我們」。
7年前一篇專欄文章把這膽小鬼推到風口浪尖，戴耀廷承認，推動佔中的代價比想像中大得多，失去工作意料之內，佔中案控罪卻較原先預計的嚴重、入獄時看到家人傷心也超出他的想像；入獄後瘦了20多磅，他笑說脂肪肝也沒有了，「捱過了也有得着，總是如此，苦難中也會有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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