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坐在梳化上，32歲的鎮濤與34歲的潤生，兩個大男孩眼神渙散，四處張望，默言不語。63歲的李太走來，牽着兩人的手，在公園漫步，看水池裏的烏龜。環顧四周，旁人目光都盯在三母子身上。這些年來，奇異目光沒有令李太卻步，她堅持帶兩個智障兒子一起外出感受世界，哪怕途中處處碰壁，只願「別人有的，他們都可以擁有」。
明報記者 陳柔雅
28歲那年，她與愛人共諧連理，卻沒想到往後日子竟如此艱難。她滿心歡喜誕下第一個兒子，潤生升上幼稚園後，卻不像一般小孩吵吵鬧鬧，亦不懂做功課，她始焦慮不已，到處尋醫。直至小學，潤生才確診中度智障和自閉。
奶奶：兩孫非壞人 專心照顧吧
第一胎如是，沒想到第二胎鎮濤亦然。絕望之際，她向奶奶提出「不如領養一個小孩？」奶奶說：「我兩個孫兒都不是壞人，你就專心照顧他們吧。」因為這句話，她的心稍安定下來。
過了長輩一關，還有枕邊人，丈夫起初難接受事實。有天李太對他說「你與我都是他們的父母，如果連你都不接納，我可以離婚」，後來他們決定咬實牙關走下去。
照顧智障兒毫不容易，起初李太每天蓬頭垢面，揹着一個小孩，手拖着另一個，帶他們訓練，學習認路，學習對別人說聲「感謝」。兒子外出，偶爾會闖禍。有次到快餐店，他們突然伸手搶走鄰桌食客的薯條，李太唯有連聲道歉。
李太總察覺到路人用奇異眼光打量他們。曾有途人出言侮辱：「你知不知道你個仔是低B的？」
泳池更衣 請泳客看顧
但別人愈歧視，她愈要化解這些結。閒時她會偕兒子做義工，到安老院探訪時會主動問長者「你覺得他們點？」，趁機解釋智障是怎麼一回事。她只願社會明白，其實兒子不是怪物，「他們都是善良的人」。
兒子喜歡游泳，李太便帶他們到游池，潤生與鎮濤長得高大，腰間套上水泡，又惹來他人目光。外出游泳也有難關，李太不能進入男廁協助兒子更衣，只好硬着頭皮，請泳客幫忙看顧。見招拆招，背後只因為希望「別人有的，他們都可以擁有」。
如今，她每年堅持帶他們到海灘，像其他孩子一樣，感受海風掠過，「要帶他們望吓人生百態，即使他們未必明白」。她相信兒子學會面對人群，偶爾闖禍，才能成為更好的人，若因別人的目光，不出去看看這個世界，「這樣人生會不夠勇敢」。
明天是母親節，每年這一天，李太都會與兒子外出，買個蛋糕，回家煮幾道小菜慶祝，「我會跟他們說，今天是媽咪節」。兒子未必懂得送上鮮花，但對李太來說，千帆過盡，平淡已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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