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老知青遙祭逃港亡魂
嘆悲慘歷史恐被遺忘
5月1日勞動節,有近200名來自廣東的花甲、古稀老人則在烈日之下,到香港最東端的東平洲,遙拜40多年前,在逃港期間喪身於大海、山谷的知青同伴。「忘記過去,等於背叛」是知青的格言,而是次行程的主旋律,則是希望此段被官方刻意冷處理的歷史,能夠獲寫入史冊。然而,不少知青十分唏噓地表示,恐怕再過廿年,這段歷史再沒有人會記得。
老知青們昨早9時許在大學站B出口徐徐出發,在馬料水1號碼頭登上渡輪,往東坪洲出發,前全國政協委員劉夢熊及資深時事評論員程翔這兩名「資深老偷渡」也為昨日活動的其中一員。一路上,他們侃侃而談當年的歷史,談到中共當年的不仁,只報以嬉笑怒罵,談茼p何從西線的深圳灣、中線的深圳梧桐山、東線的大鵬灣夜闖香港,說到當中的辛酸,一切都彷彿是過眼雲煙,被迎面的海風一吹而散。縱使他們說來輕鬆,不少人卻指當年在大陸經歷的苦澀辛酸,至今仍歷歷在目。
「知青」泛指有知識的青年或者接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大多用以形容1950年代至1977年最後一批上山下鄉的中學生。他們大多數人只接受過初中或高中,少數獲得學士或者以上學位。
中共建政後政治運動不斷, 1950年代初以土地改革運動(土改)率先打響頭炮,將地主的土地沒收後,分配給無地少地的農民;隨後為1957年的反右運動,以大鳴大放騙到知識份子,並幾乎將他們一網打盡。直到1958年至1962年的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在這三面紅旗的揮舞下,全國經濟面臨崩潰,幹部長期謊報田產量,六十、七十年代知青與全國人民一同飽受飢餓之苦;1966年起,毛澤東更發動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在造反有理的瘋狂年代,無數人挨批挨鬥,知青1968年被迫停學,加入上山下鄉運動,前程也一片灰暗,大學夢遙遙無期。
「我當年僅20歲,深知在大陸沒前途,惟有放手一搏」,船上其中一名年屆六十的知青表示。「當時我們幾聯同幾個知青連走多日,去到大鵬灣的大小梅沙(即現時深圳的大梅沙及小梅沙景區)下水,身帶土製的充氣膠枕頭及其他浮水裝備,趁海邊解放軍不為意時,即迅速下水」,負責統籌是次拜祭活動的陳先生向筆者表示。據悉,陳先生當年在廣州一中讀書,一中的地位相當於香港英皇書院等名校,無奈文革浩劫席捲神州大陸,使他失去升學機會,被迫無止境地「參與」上山下鄉運動,於是他1973年逃港,首次即告捷,並在東平洲茬陛C不過,他回憶當晚的情景仍十分激動,「當時快將游到香港,知道即將成功,在漆黑的海水上回望大陸,想到或許今生今世再也沒機會見到父母,淚水不其然地湧出眼框」。他表示,當年逃港者被中共當局指控為「投敵叛國」,直到大陸改革開放後,才敢回鄉探親。
當渡輪經過赤州(距離東平洲8.22公里)時,另一名拜祭活動組織者盧先生則向記者表示,「那就就是我當年茬高漲a方,我原來打算從大鵬灣游到吉澳,但不知怎地就迷失了方向,游近8、9小時後,終於在赤州茬陛C」
每名知青的故事都不盡相同,但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信念、訴求,就是不要這段歷史被遺忘抖掉,皆因在他們心目中,「忘記歷史,等於背叛」。「我們(知青)於五六十年代受教育,當年有一句很流行的潮語『忘記過去,就意味茩I叛』……不管大家是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或八十年代初偷渡,不管你是走東線、中線、西線,也不管你是爬火車過來、攀網過來或者是過河泅水來,終歸一點,我們最大的點就是投奔自由」,劉夢熊在船出發言時表示。
登陸後,負責運送燒豬、元寶蠟燭的知青率先起行,向拜祭地點出發,另一主要搞手黃東漢先生則與一眾知青邊談笑風生,邊沿茼惟謇漱p徑往海邊進發。黃東漢在知青當中有荂u作家」的稱號,因他於退休後花了多年時間去採訪當年各個知青的故事,寫了24篇「起錨(當年逃港的代號)」的故事,合共超過20萬字,當中的真人真事甚為賺人熱淚。
黃東漢在其作品中,多次引用匈牙利詩人裴多菲的著名詩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並認為官方有必要正確看待這一段歷史。
不過,他與筆者言談之間,卻有一絲絲的黯然,並表示因今年遇到一點敏感的事件,令拜祭地點須要移師東坪洲,距13公里遙拜逝者。他與一眾的搞手沒有多講箇中原因,但參與者相信均心照不宣。
隨茞酗H陸續抵達位於石灘的拜祭現場,知青陳克治及已故著名報人金堯如之女金虹烈日當空下,分別用廣東話及普通話唸起沿用了三年的祭文。其餘眾人則先後在香爐上香、化寶,以祭亡魂,並一邊唸荂u收炡漭S弟」、「安息喇」。
然而,過了今日,下年的拜祭又是一個未知之數,亡魂棲身之所難道真是那麼難求?容我在此在以黃東漢起錨一書其中一段作為結尾:我們這一輩子發生的事,應該由我們自己記錄下來,不要留給後世子孫做,這樣留給後世子孫的東西會更真實,我們要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歷史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