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語文﹕生活俚俗煉成趣怪粵語
【明報專訊】在課堂上，如果你「釣魚」被老師發現的話，可不能繼續「扮蟹」，否則老師可能會氣得「生蝦咁跳」！粵語源遠流長，當中的俗語更是五花八門，混雜了民間俗俚、生活細節甚至英語，有時比書面語更為傳神。這回讓我們認識有關魚、蝦、蟹的俗語，並看國畫家如何捕捉俗語的「神態」。
藏在畫中的俗語
咬文嚼字，尋找俗語的淵源，或許有點抽象。中國畫看重的並非形似，而是表達人或物件的意境，即「神似」。沉浸於國畫十多年的廖永雄以一支筆，幾種顏色，便刻畫出失魂魚、生蝦跳及老虎蟹的神態。
◆魚
「釣魚」——打瞌睡
你大概知道「釣魚」解作打瞌睡，但釣魚時人們多只坐在岸邊，放着或拿着魚竿，何來似打瞌睡的動作？原來「釣魚」非指這種常見的投釣法，而是指「手絲釣」。釣泥鯭時，綁上用作增加重量的鉛頭魚鈎後，把魚絲拋出，其間需要不斷把魚絲往上提，令魚餌晃動，以吸引獵物注意。這「戳(粵音cok3)吓戳吓」的動作就像我們打瞌睡——在半睡半醒之間，頭會不自覺地向前傾，故以這釣魚時的動作名之。
「水魚」——被騙的人
「水魚」即鱉(粵音bit3)，又名甲魚，為水棲動物，偶爾會上岸曬太陽。鱉的脖子很長，捉鱉時一不小心可能會被咬傷。既是生性兇惡，何以被形容為被騙的人？原來「水魚」是形容捉鱉時的動作──捉着其尾部，再用力把牠按着，這動作象徵欺壓，而鱉看起來肥胖的身驅象徵富有。以鱉喻人，即既富有又兇惡者也被他人欺壓詐騙時，便有如水魚被擒般。
「失魂魚」
魚從魚塘運送到市場，要先放進一個個桶中，無甚活動空間，加上路程顛簸，會受驚且感暈眩。這就像失去「魂魄」的人，神不守舍，失去專注力。要表達這種失魂的狀態，廖永雄用了兩條向相反方向游的魚，畫中的一條魚游錯了方向，逆水流而游，加上用作操控方向的魚尾非順着水流，便是「失魂」的表現。
◆蝦
「生蝦咁跳」
生蝦會紮紮跳，被人惹怒時，我們的心情會像生蝦跳躍般激動，故為「生蝦咁跳」。蝦用作躍動的第三關節特別發達，故畫中把該位置放大，加上其觸鬚的動態及周邊濺起的水花，便可在平面上表現跳躍的蝦。
「蘇蝦」 抑或臊孲？
粵語中稱嬰兒為「蘇蝦」，但這原是別字。「孲」(音鴉)字形容嬰兒的的哭聲，故嬰兒也叫「孲」仔。蘇字應為「臊」，形容初生嬰兒身上混雜母乳的氣味。
「蝦」=「恰」？
當我們被較年長的人欺負時，可能會回駁一句「大蝦細，無智慧」。在粵語中，「蝦」由名詞變動詞的用法，跟其讀音有關。「蝦」(粵音haa1)解作欺負，是古代中原(中州)話的用法，後來中原人南下，這說法便流傳至粵語地區，意思與我們平常說的「恰」(粵音hap1)一樣。
「攣弓蝦米」
形容人的坐姿或物件形態彎彎曲曲，我們會用「攣弓蝦米」。「攣弓」解物件像弓一般彎曲，至於為何用蝦米而非蝦乾喻之，則與其形狀有關。兩者同以蝦曬製而成，但前者用體型較小的蝦，成品較彎曲；蝦乾所用的蝦體型較大，成品較為直身，便不被用以形容彎曲的形態。
◆蟹
「扮蟹」——其實解五花大綁？
現在，我們說別人「扮蟹」，是指摘他裝模作樣、裝瘋賣傻，或者橫行無忌，但從前「扮蟹」有另一意思。市面上出售的蟹都要用水草牢牢綁好，以免被鉗傷或令牠逃脫。這綁蟹的方法就像古時?賊失手就擒，被「五花大綁」送往官府受審。
「大石砸死蟹」
「大石砸死蟹」是句歇後語，意指「無聲出」。無聲非因蟹已死去，而是形容其失去活動能力，動彈不得。這放諸人身上，比喻不得不接受上級或更有權力的人(大石)的命令，雖平日如蟹般專橫，但也被迫就範。
「老虎蟹」
蟹「打橫行」，予人專橫之感，以老虎形容之則更顯其霸道。孤掌難鳴，兩蟹相爭才能表現蟹的專橫。螃蟹走路時把腿橫向伸出，畫中的兩隻蟹互不相讓，蟹螯舉起，一副戰鬥格的模樣，自是「老虎蟹」的最佳詮釋。另外，根據《廣州話俗語詞典》所述，「老虎蟹都假」有什麼都不怕的意思，表示說話的人決心大。
文：鄒靖儀
圖：鄧宗弘、資料圖片
部分資料提供：資深歷史掌故課程導師蘇萬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