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淞滬戰役血肉磨坊
今年是抗戰勝利70周年，著名蔣介石研究專家王丰推出新作《蔣介石在淞滬戰場——從忍辱到復仇》，描述蔣介石當年在這場重要戰役的決策和部署過程，蔡炳炎、姚子青執行蔣介石死命令，壯烈殉國。王丰
1937年那場淞滬戰役，由於國軍抗敵悲壯，死傷極為慘烈，故被戰史學家稱之為血肉磨坊戰爭，甚至被譬喻為中國版凡爾登戰役(Battle of Verdun)。
根據抗日名將孫元良將軍生前表示，他曾經到日本閱覽日本軍部保管的文件與戰史檔案，日方記載國軍遺棄在陣地上的屍體往往是日軍的20倍以上。淞滬會戰是蔣介石親自指揮的第一場抗戰的戰役，90天內，國軍傷亡18萬人。日軍傷亡僅5萬人。
抗戰8年，國軍傷亡官兵321萬，加上平民在空襲、屠城、逃難途中慘遭屠戮或者餓死病死凍死的，共計傷亡3,200萬人。這筆血債，中國人民永遠不會淡忘！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國主義者在華北點燃了蘆溝橋事變的戰火，日本法西斯侵略者，開始更加明目張膽對中國發動瘋狂的侵略。這時，全國的注意目光都往南京的蔣先生身上聚焦，究竟蔣介石有沒有下定抗日的決心？
蔣曾猶豫是否該應戰
從1937年7月8日，蔣先生在他日記上的那段話：「我決心應戰是否其時？」充分印證，蔣先生亦深陷拿破崙曾經陷溺過的糾纏情境：「在思考一次戰役時，我在內心與自己辯論，力求駁倒自己；在制訂戰役方案時，我是最謹小慎微的人。我總是擴大危險和意外，即使我看來高興，其實我始終極度緊張和激動。」
如同德國兵學大師克勞塞維茲所言，吾人可以體會，蔣先生明明曉得淞滬會戰開打了，但是，蔣先生內心是極其不踏實的，他深怕自己一旦做出了錯誤的戰爭決策，讓國家民族陷於萬劫不復之境地。而一旦滬戰開打，假使他即便能像貝當元帥那樣英明果決，在凡爾登戰場上投入了大批人力與物資以後，仍然守不住火線，甚而至於讓巴黎淪陷，那麼凡爾登的絞肉機戰爭便是白忙一場，法蘭西就要等着亡國滅種。他無法預估自己能不能像貝當元帥那樣，既有勇氣又有運氣！貝當擋住了德國的進攻，但是，蔣介石能不能複製貝當的經驗，他實在沒有把握！
蔣先生可以聽從法肯豪森的建議，在淞滬戰場上複製貝當元帥當年在凡爾登曾經構築的絞肉機，再在南京與上海之間，佈置一道道猶如索姆河戰役堅強如鋼鐵般的戰壕，讓日軍活蹦亂跳的進來，血肉模糊的死在戰壕裏頭。但是，比中國軍人更熟讀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史的日本軍人，會這麼輕易跳進法肯豪森設計的鋼鐵死亡陷阱嗎？
美國在二戰時期著名的將領巴頓講過這麼一段話：「陸、海、空三軍必須有一個統一的指揮官。」在1937年的那個當下，中國可能需要一個像蔣介石那樣，如同巴頓所謂的「既簡單又無情的人，把戰爭進行到底」。
蔣介石自從親身領導北伐戰爭以來，他始終篤信一則信條：「戰場之上若是死傷愈多，犧牲愈大，就愈能振作士氣！」這亦是蔣先生淞滬戰役期間，常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而這句口頭禪如果以日後的話術來說，便是意味着：「蔣介石逼迫部隊冒着敵人的炮火前進！」淞滬戰場上最有名的一位烈士，要推姚子青營長。
1937年9月上旬，淞滬戰局有漸趨於我不利的形勢發展。羅店方面的日軍登陸之後，陳誠奉蔣介石之命，務必要把日軍趕下海，於是陳誠奉蔣先生電令，指揮他的嫡系部隊，第十八軍、第五十四軍及轄下第十一、十四、六十七、九十八的4個師，從東西兩面猛烈夾攻，希望把立足未穩的日軍趕下海。敵我雙方在這裏進行戰況激烈的拉鋸戰，國軍死傷十分慘重。寶山縣城原本控制在國軍第九十八師的手裏，到了9月11日，國軍後撤到北站、江灣、羅店、瀏河一線之後，寶山城失陷。這時，蔣先生的電話又打來了，蔣先生口氣急切，脾氣暴躁，在電話那頭大聲喝斥，寶山是沿江要衝，怎麼可以丟？命令陳誠一定要守住寶山城，不得有誤！
委員長親自下指令，陳誠哪敢稍有懈怠，即刻派遣第十八軍六十七師二零一旅，蔡炳炎旅長，反攻寶山地區。二零一旅趕赴火線，接敵之後，銳不可擋，日軍被蔡炳炎旅打死打傷甚夥，但敵炮火十分炙烈密集，致使國軍死傷極重，整個旅沒有活着回來的官兵。眼看無法達成上峰交代之任務，最後關頭，惟有以死報效國家。蔡炳炎旅長登高一呼：「同志們！這是我們殺敵的最後時刻！大家跟我走！衝啊！」蔡旅長身先士卒，親自帶領僅有的一個營，及特務排，向日軍陣地施行衝鋒，與敵展開肉搏戰。蔡旅長奮不顧身，衝在最前頭，官兵們也追隨他，衝到敵軍陣地前方數百碼處，忽然嗖的一聲巨響，一排火炮襲來，說時遲那時快，蔡旅長身邊落下一枚炮彈，他當場遭敵彈擊中，英勇殉國，死年僅35歲。
蔣介石下令死守寶山
陳誠拿第十八軍子弟兵一個旅的部隊，剛才換來寶山的收復，但如潮水般的敵人，又要撲上來奪取國軍的戰果了。戰況至為緊急，寶山如果不好好守，很可能隨時會再失陷。蔣介石沒空再打電話來給陳誠施壓，他交代顧祝同打來第二通緊急電話，顧祝同不等陳誠報上姓名，劈頭就給陳誠下命令：「委座有令，命令你至少在寶山縣城留一個營死守，堅持固守，不得有誤！」國軍主力在日軍登陸部隊及炙烈火炮壓制下，原本已經被迫後撤到了北站、江灣、羅店、瀏河一線的後側，顧祝同這通「委座命令」電話剛放下，只好立馬打電話到寶山國軍第九十八師師長夏楚中。陳誠在電話裏對夏楚中下達指示，強調現在敵軍已經攻下了羅店，要是寶山、月浦也守不住，三地連成一氣，將對國軍固守極為不利，你絕對要抵死守住寶山，不得有誤！
那時，負責守城的官兵是二九三旅五八三團第三營，夏楚中給中校營長姚子青打電話，姚子青廣東平遠人，黃埔軍校第六期生，是個忠誠勇敢的黃埔軍人。電話那頭傳來姚子青濃濃的廣東官話，語氣堅定，向夏師長保證，矢志與寶山共存亡。
事實上，9月5日，敵軍對寶山也是懷着必取之心，在附近江面登陸的400餘名敵軍，從寶山城南，將寶山至楊行之公路卡斷。國軍繼又堅守獅子林炮台至月浦一線。姚子青部原本守軍有500餘人，得令時已經傷亡不少。9月7日，敵軍從江面兵艦射來密集火炮，飛機亦在日間從附近海面停泊之日軍航空母艦蜂擁飛來，輪番炸射，猛轟寶山縣城。並將城垣炸破了一處大缺口，敵軍便從城垣缺口碌碌而入。姚子青營苦守寶山已經超過一個禮拜，在外無援兵，內缺糧彈的情況下，仍誓死不退，誓死戰至一兵一卒。9月7日下午4時許，全營壯烈殉國，無一生還。
根據史學家吳相湘對姚子青陣亡實況的描述，以及參加過滬戰的老兵老將扣人心弦的描述，大意如下﹕(1937年)9月6日，國軍第九十八師師長夏楚中奉令死守寶山。寶山守軍第五八三團第三營營長姚子青在戰火漫天之駐地，主動向夏楚中師長電報匯報 ：「敵兵艦30餘艘排列城東門江面，飛機10餘架轟擊各城門……職決遵命死守。」寶山縣城緊挨著長江江面，肉眼可清楚眺望，日軍兵艦有恃無恐知道國軍沒有遠程重武器，故而大大方方，幾幾乎是緊貼着陸起，排成一列，三十幾條兵艦形成一串水上的炮陣地，炮彈群發射時，形成一大群可怕的彈幕，黑壓壓一片彈幕，從天而降，好像是死神崩臨，我陣地上的官兵即便躲在簡易掩體後側，也於事無補，炮彈墜落瞬間，剎那時血肉橫飛，鬼哭神號，火線上登時只見三種顏色飛竄﹕黃、黑、紅。黃色是遠處兵艦火炮吐出的火舌，黑色是火炮黑壓壓有如烏雲罩頂的恐怖景象，而紅色，則是彈幕爆炸瞬間，血肉橫飛的人間煉獄慘不忍睹的情景。
姚子青率守軍壯烈成仁
夏楚中師長因為間接得到蔣介石與城共存亡的死命令，他強忍悲痛覆電姚子青：「戰至一兵一卒亦須固守，準備充分巷戰，萬一城垣被陷，亦當與敵偕亡於城中。」姚子青率領全體官兵陣亡於東門陣地崗位上，該營官兵僅有一人翻牆逃走，守軍全體壯烈成仁。陳誠在描述這段可歌可泣戰役時，亦不免筆鋒顫抖，眼眶含淚：「激戰至6日10時，卒以傷亡殆盡，無法支持，全營官兵自營長以下偕城作壯烈之?牲。」
3天後，9月10日，蔣介石在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決議，向全國軍民同胞發表通電，電文指出：「寶山之戰，姚子青營堅守孤城拚命，志氣之壯，死事之烈，尤足以驚天地而泣鬼神……」由美籍人士興辦的上海《大美晚報》，對姚子青英勇殺敵殉國的悲壯事件，發表了慷慨陳詞的社論文章：「此次姚營全部殉城，其偉大壯烈，實令人內心震動而肅然起敬，此非僅中國人之光榮，亦為世界人類之光榮，其事蹟將永垂史冊！」國民黨機關報《中央日報》在《弔寶山城中六百義士》文章裏稱頌姚子青為「民族人格之表現」。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命令追贈姚子青為陸軍少將。姚子青壯烈犧牲的英勇事蹟，蔣先生個人固然悲慟不已，但這一悲壯事件，適足以成為國軍上下繼續奮其餘勇，敵愾同仇之無窮動力。
(編者按：這是著名蔣介石研究專家王丰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的最新力作的書摘。原書名為《蔣介石在淞滬戰場——從忍辱到復仇》，以上摘錄開章精華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