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氣壓易爆肺
爆肺兩次復發率高
相信不少香港人是因幾名歌手藝人先後「爆肺」 (醫學名稱「氣胸」，Pneumothorax)而聽聞這個病症。肺部是我們維生的重要器官，「爆肺」這個名稱，乍看疑似肺組織被炸開，聽起來十分嚇人。究竟肺部是如何「被爆開」？唱歌會否「唱爆肺」，有劇烈身體碰撞的運動又是否很高危？現時醫學上有何根治方法拯救「爆肺常客」？
撰文：郭慧嫻
攝影：鄭樂天
插畫：Laina Oen
幾乎所有的英語醫學名詞都至少有一個來自希臘文或拉丁文的字根，就像Pneumothorax也有兩個字根，pneum- 的含意是「空氣」，-thorax可解作「胸腔」，所以「pneumothorax」的意思便是「有空氣在胸腔」，簡稱「氣胸」，俗稱「爆肺」。
病發初期或無病徵
荃灣港安醫院心胸肺外科專科醫生鍾少石表示，氣胸是常見的胸肺疾病。胸骨內藏肺臟，肺部表面和胸腔內壁均各自有一層薄膜包着，兩層薄膜之間的空間稱為「胸膜腔」。一般而言，胸膜腔充滿了由肺膜分泌和吸收的水分，這些水分可充當潤滑劑，避免呼吸時肺部與胸壁互相磨擦。正常情況下，胸膜腔只有不多於二至三毫升水分，當胸膜腔跑進了空氣，即可視為氣胸病變。
胸口疼痛和氣促是氣胸發作的典型徵狀，鍾少石稱由於胸膜上有很多神經線，胸膜一旦穿破便會感到痛楚，約五至六成病人會突然明顯感到胸口有一陣尖銳劇痛，「好似被毒蚊針咗一下」，但痛楚位置模糊。然而不是每個患者都有氣促。他說：「輕微爆肺初期可以全無病徵，直至患者忽然用氣量大增如追巴士時，病徵才會湧現。」曾有不少患者氣胸發作時不以為然，更有病人誤以為只是肌肉拉傷，兩日後因傷風感冒求醫照肺才發現病情。
鍾少石續稱，一旦肺部或胸壁破損，氣體可從缺口漏進並積聚在胸膜腔，肺葉便會因受壓而塌陷萎縮，引起疼痛外，肺部亦無法正常擴張影響呼吸功能，更可能阻礙或擠壓流經肺部的心血管，影響心臟血液供應，導致患者休克甚至死亡。此外，若有人胸腔受創如發生車禍，他呼吸時外在空氣會從傷口抽進胸腔，抽入的空氣有機會進入破裂的胸腔血管。倘若空氣經血管進入心房，便會即時引致心臟停頓。
高瘦男生屬高危
造成氣胸的原因很多，主要分為原發性(primary pneumothorax)和繼發性(secondary pneumothorax)兩種。鍾少石指出，香港整體氣胸個案中，有約六至七成屬於原發性氣胸，洩漏的氣體源自肺部。其好發年齡介乎十五至三十歲，男性及白種人的發病率較高，香港男女患者比例大約為六比一，患者的身形大多高高瘦瘦而且手長腳長。至於繼發性氣胸，部分患者會因患上慢性阻塞性肺病、哮喘、肺氣腫等疾病，或是長期吸煙致使肺組織及肺功能較弱，肺部因而容易穿漏。另有繼發性患者是因車禍、刺傷或撞擊等外傷，使胸部或肺臟破裂，外在空氣從傷口抽進體內而造成創傷性氣胸。
天生肺部長有氣泡
原發性氣胸的成因至今未明，臨床發現大部分患者的肺部表面長有許多細小氣泡。鍾少石說：「肺臟表面其實被一層很薄的肺胸膜(visceral pleura)覆蓋，這層薄膜就似包裹臘腸的腸衣。臨床發現不少身形高瘦的年輕男生，天生肺尖或肺部頂端的肺胸膜與肺臟之間，有約三至四毫米的細小氣泡。由於這些氣泡的壁膜很薄，他們一旦穿破便會產生氣胸。」他補充，體形纖薄的原發性患者，即使增肥或「練大隻」亦無助降低發病風險，但三十五歲以後的病發率會明顯下降；部分醫學學者認為氣胸病發可能與感染不知名的病毒有關，隨年齡增長體內逐漸產生抗體而不再發病，但此說法目前仍未有醫學實證支持。
低氣壓易病發
雖說原發性氣胸沒有特別病因，但坊間對「爆肺」仍有不少似是而非的說法，例如唱歌真的會「唱爆肺」？練氣跑步、進行劇烈運動或提舉重物時，也會因「谷住道氣」而增加風險？鍾少石解釋，目前已知道大氣壓力轉變可能誘發氣胸。「若肺部長有細小氣泡的患者突然進入高速或低氣壓環境，如搭飛機、潛水、滑雪，甚至乘搭台北101大樓的快速電梯時，原本僅三四毫米的氣泡，有機會膨脹至五六毫米而增加穿破風險。然而，醫學上並無研究發現打噴嚏、唱歌或做運動會「谷爆肺」，情緒激動與否也沒關係，部分個案只是坐着也會病發。
強化呼吸肌肉保護胸腔
香港浸會大學體育學系副教授雷雄德表示，翻查以往運動與氣胸相關的文獻紀錄後，並未發現任何運動醫學文獻證實或支持做運動會增加氣胸風險。他指，一般人的主觀感覺認為運動時身軀碰撞機會較多，才誤以為運動容易「撞爆肺」，事實上在撞擊性運動如欖球或曲棍球等，運動員出現氣胸的個案並非特別多。「肺葉無法透過運動強化，但加強訓練圍繞胸部的呼吸肌肉，例如肋骨間的肋間肌、腹斜肌等，可提升呼吸功能，亦有助減低因碰撞導致胸腔受創的風險。」
至於提舉或搬運重物時「谷住道氣」而爆肺的說法，雷雄德認為一般身體結構的正常人士，當無法承受提舉重物時的外力，正常是首先拉傷肌肉、再嚴重會扭傷關節，繼而影響骨骼系統，一般情況下不會影響被好好地藏着的內臟器官：「我不認為提取重物是導致爆肺的直接原因，如果患者真的是谷住道氣而爆肺，他很大機會是因肺部結構問題而特別容易爆肺。」
兩度爆肺者復發率高
要確定是否氣胸病發，可利用胸部X光檢查。若從X光片上可看到肺臟與肋骨之間的胸腔有黑色部分，便可確診是氣胸。鍾少石稱，醫生診斷病人患有氣胸後，可用針筒或胸腔引流管抽走胸膜腔內的空氣。由於空氣於胸腔內會自然吸收及胸膜會自然修補缺口，病況輕微者可在醫院卧床休息待肺部自行復元，經醫生確定氣胸已完全消失及沒有漏氣情況，病人便可出院。他表示，氣胸復發十分常見，特別是曾經兩次爆肺者，復發率高達七至八成，醫生一般建議高危復發人士接受根治性的治療，即胸腔黏連術，俗稱「黐肺手術」。傳統的「黐肺」方法是把藥水注入胸膜腔，令胸膜發炎結痂從而與肺部的痂連在一起，將兩層胸膜變成一層，肺部空氣便不再外洩於胸膜腔。不過，如藥水未能均勻地流入近三分一的胸腔範圍，療效會大打折扣，術後的復發率可高達七成。
微創黐肺成功率高
另一種成效較高、術後復發率僅百分之三至一成的「黐肺手術」，是以微創方法於患者身上開三個小孔，利用自動縫合刀釘合氣泡穿破位置，同時切除氣泡上的肺胸膜，再在胸膜上磨擦造成傷口令其發炎，從而將胸膜與肺部黏連起來。即使把肺部與胸壁黏貼起來，失去胸膜腔並不會阻礙呼吸或影響肺功能。在動物之中，只有較高等動物，如猴子、人類和豬隻擁有「胸膜腔」，其他動物如牛隻，其肺部與胸壁相連，沒有「胸膜腔」亦能如常呼吸。
鍾少石指，目前最新的治療方法是微創單孔手術，胸口只需開一個小孔，便可利用嶄新的胸腔鏡進行手術，縮小手術傷口，但現時香港尚未廣泛應用。他提醒，由於氣胸或可致命，如突然感到胸痛、氣喘及說話無氣無力，或運動質量下降，便應盡快求診。他又強調吸煙會損害肺部健康，戒煙有助減低氣胸復發風險。
個半月內兩度病發
身高180厘米、體形瘦削、今年只有二十五歲的阿曦三年前曾於短短個半月內兩度爆肺。2012年5月他首次爆肺，事前無受任何碰撞，他稱發病時正在辦公室回覆電郵：「忽然間感到左邊背部一陣電擊般的刺痛，起初以為拉傷肌肉。」他躺在沙發休息後情況稍為好轉，但因逐漸感到呼吸困難而轉到急症室求醫。
X光檢查後醫生確診氣胸病發，左邊肺頂有氣泡穿破而漏氣。阿曦曾先後插入胸腔引流管抽走空氣及「打藥水」試圖把肺部與胸壁黏起來，唯病情沒有改善，最終要接受手術切除穿破的氣泡並成功「黐肺」。阿曦術後一周出院，休息兩周後復工，但一周後他再次爆肺，在左邊肺尖找到缺口，接受手術切除氣泡及「黐肺」後，至今未有復發。對於曾經接連無故爆肺，加上醫生坦言沒有預防方法，阿曦感到一定心理壓力，運動時也會特別「錫身」，避免碰撞以防氣胸復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