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大家都怕對喜歡的人說「我愛你」。

相戀中的，怕肉麻；暗戀、曖昧中的，怕碰壁。

也有一種，是怕承擔責任。

因為說了愛，感情就要發展下去。你準備好了沒有？他又準備好沒有？

顧忌多了，什麼都再說不出口。

多年來，「我愛你」這三字，為很多作家帶來靈感。其中一個關於這三個字的故事，是契訶夫寫的。

俄國作家契訶夫(1860-1904)，是俄國其中一位最受歡迎的作家，甚至曾被譽為俄國文學古典時代最後一位文學家。他醫科畢業，最後選了文學。他堅持生活在人民當中，體驗生活，寫出人民的故事。

契訶夫寫過許多反映民間苦况的寫實故事。但同時間，他也寫過一些甜美小故事。

短篇小說《耍巧》，是關於「我愛你」的。

在一個滿地積雪的日子，男主角與女孩到雪地遊玩。他帶女孩走上高丘，說服膽小的她陪他坐雪橇向下滑。女孩本來拒絕，但在男主角的激將法下，還是跟他坐上雪橇，挽着他手臂一起向下滑。

怎料，雪橇下滑速度比他們所想的快，快得像子彈一樣。連膽大的男主角也感到迎面的風像要扯斷他們頸項，使他們身首異處；閻羅王的魔爪像是勾住他們，要將他們拖向地獄。

在這麼恐怖的時候，男主角不知怎辦，就在差不多到達地面時，輕輕地對她說：「我愛你。」

雪橇到達地面，二人猶有餘悸。女孩說：「不論有什麼代價，我絕不再滑下來了。」她又說「幾乎要了我的命，即使給我稀世珍寶，我也不願再試！」

他們的情緒平復後，在山坡上漫步。女孩此時看着男主角，才想起——他真的對我說了那三個字嗎？

男主角不置可否。他明知女孩疑惑，故意作弄她，不肯作聲。

終於，女孩鼓起勇氣，對男主角說：「來，我們……再滑一次。」

她曾經說過，就算給她稀世珍寶，都不願再滑。但這次，她只為了一句「我愛你」。

這三個字，對女孩來說，比任何珍寶都珍貴。

他們再次坐雪橇從高丘滑下，在差不多到達地面時，男主角又向她說「我愛你」。

女孩仍然驚惶，亦為那三個字感到疑惑。男主角看着她困擾的神情，依然微笑着，不置可否。

二人滑第三次，女孩再聽到風中那句「我愛你」。

她從此愛上和男主角坐雪橇。那個冬天，他們經常去坐，每次她都會在風中聽到「我愛你」，男主角繼續不去解釋，讓那幾個字變成女孩風中的幻覺。

「那句情話仍然是個啞謎，在折磨她的心。可疑的對象不是風就是我，兩者之中，誰會表態示愛？她還不知道。」

男主角為何不肯認？

因為在那個年代，這三個字的分量很重，代表了「有關自尊、榮譽，生活與幸福的問題。」

最後，男主角決定離開這個地方，到別處發展。他沒有跟女孩道別，只在臨別前一晚，趁女孩在家中小花園看着天空時，在遠處微微地叫：「我愛你，娜迪亞！」

女孩聽到了。

是男主角還是風送來愛意？已經不重要。

多年後，二人分別組織了家庭，有各自的生活。

那句話，即使過去了，仍然有重量。

那份重量，將甜美的回憶好好保存，永遠留在二人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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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詠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