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張藝謀新作《歸來》引起熱議，不過港人應該比較熟悉他的《大紅燈籠高高掛》，這是改編自蘇童的小說〈妻妾成群〉(1989)。蘇童是中國著名作家，上半年在香港當駐校作家，這次要跟大家談的文學與電影，是蘇童在1997年發表的短篇小說〈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一部較少人討論的作品，但相當有啟發性。
故事講述一名生活在鄉村的老人因政府推行火葬而憂慮，他可以接受死亡，但不能接受現代死後的處理。他希望有一個黃昏，白鶴會帶他飛到西天去。他的小孫兒拿着鏟子跟老人說，他可以把老人現在就埋在泥土中，這樣老人便不需要恐懼火葬了。老人哭了，他一步一步走進深坑，讓小孫兒活活的把自己埋在泥土中。
改編電影 表家鄉情
這篇小說的字數不多，在7000字以內，但內容非常深刻。內地年輕新導演李睿珺把小說改編為同名電影，入圍2012年度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這是一齣所謂的藝術電影，沒有大明星和緊張刺激的情節，需要觀眾慢慢的咀嚼當中的意義。電影的攝影很美，經常以大遠鏡和定鏡捕捉鄉土的景色。拍攝的地點就在導演的家鄉，我們可以充分感受他對家鄉的感情。
年少無知 活埋祖父
電影改編的特點是把一篇有關老人的小說，加強了兒童的部分。電影中的小孫兒，一男一女，兩個都是活潑可愛的孩子，讓人喜歡。雖然男孫兒最後把祖父活活的埋葬，電影對小男孩是沒有半點的懷疑的，他完全是一個年少無知的人物。
從死亡的無知到覺醒
從電影到小說，我們可以看到蘇童對人物的處理更複雜。小說和電影最重要的分別是：小說對於小男孩那種無知的狀態有更多的描寫。小男孩曾經把一條活泥鰍切碎來吸引大鳥，這個情節可以視為他往後活埋祖父的伏筆。小說最後的一段是這樣寫的：「那天夜裏男孩一手拉着他妹妹，一手拖着鐵鏟回到了家，男孩站在門口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他突然覺得有點害怕，他用一種尖厲的聲音對大人們說，爺爺乘着白鶴去啦！」小男孩是無知的，但事情發生了後，當他回家面對大人之際，他好像感受到有點不對，但又說不出來是什麼，自己彷彿做了一件不應該做的事情。然而，爺爺已經不在了，他只能以聲音遮掩恐懼，把本來是神話般的故事變成事實。
在改編一個故事的時候，電影導演和小說作家可能因為年齡和經驗的不同而有不一樣的處理。
小說〈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的世界對人物有深沉的思考，而電影的畫面卻讓觀眾對大自然投入更多的情感。小說與電影的比較閱讀，讓我們開闊視野，增添閱讀的樂趣。
文：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人文學科研究中心主任黃淑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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