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關鍵詞：穿梭無垠時空，安坐家中賞雪
【明報專訊】香港位處亞熱帶，幾乎不可能看到下雪的景象。其實香港歷史上出現過目擊下雪的報告，曾有市民稱在大帽山近山頂處看到雪花或輕微降雪。由於時代久遠，當時未能準確記錄天氣情况，但綜合物理學和環境條件，天文台也不能排除有下雪或雨夾雪的可能。不過，雪不止可作氣象觀賞，也可從文化角度認識。
「雪」的多重形態
在普遍想像中，我們會把寒冷天氣下的白色景象稱為「雪景」。然而，不一定由雪造成這種景色，也可能是其他幾種在冬季出現的天氣現象。雖然它們皆是固態的水，卻因不同形態和形成方式而有仔細的分類：
雪：指地表溫度低於0℃、從雲朵中降落的冰晶，呈六角形，因重量較輕而緩慢飄落。在中國古代，雪字的小篆字體寫作「?」，戰國竹簡中則把「雨」字下的「彗」改成「毳」，有學者認為是取其輕如毛髮之義。《說文解字》記載：「?，凝雨」，而《釋名》解釋雪為「水下遇寒氣而凝」，可見古人對雪的理解與現代科學頗為接近。
霰：霰(粵音「線」)呈冰粒狀，是雲朵中低於0℃的水滴，接觸到冰晶或塵埃後形成；結構鬆散，容易碎裂，墜落比雪快。《說文解字》指霰為「稷雪」，即像小米般的雪。清代文字學家段玉裁解釋為「米雪，或謂粒雪皆是也」，形象化地描寫出霰的顆粒形狀。
霜：並非從天而降，而是水氣在降至冰點以下的地面或物體表面凝結成的片狀或針狀冰晶，因此霜形成的過程稱為「結霜」。古人也有類似觀察，如《詩經．蒹葭》有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寫蘆葦上的露水化為雪霜。不過，在中國文化和文學修辭中，仍有「下霜」說法，如二十四節氣中的「霜降」或「六月飛霜」，或許古人科學知識有限，未有細分霜和雪，亦可能出自文學想像。
雹：強雷暴發生時，上升氣流把水氣帶到寒冷的高空，水氣凝結，不斷吸收水分形成大冰粒。古代文獻載有不少冰雹造成的災害，如《漢書．五行志》中記述「元封三年十二月，雷雨雹，大如馬頭」，雹竟像馬頭般大小；又記「宣帝地節四年五月，山陽濟陰雨雹如雞子，深二尺五寸，殺二十人，蜚鳥皆死」，雞蛋大的冰雹傷殺飛鳥，更造成二十人死。
二十四節氣：小雪、大雪
二十四節氣是一套關於季節和氣候變化的法則，結合了農耕重點，對古代農業社會極為重要，農民會根據節氣的變遷來安排農事。完整的二十四節氣名稱早在西漢《淮南子?天文訓》中出現，包括「小雪」和「大雪」這兩個相距15日的節氣，前者通常落在新曆11月21日至23日之間，後者則為12月6日至8日之間。
元代解釋二十四節氣的書籍《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記載，小雪「雨下而為寒氣所薄，故凝而為雪。小者，未盛之辭」，雨水因天氣寒冷開始凝結成雪，但降雪輕微；到了大雪節分，則「至此而雪盛矣」，彼時為降雪量最大之時。
中國古代版雪人：堆雪獅
堆雪人時有聽聞，但中國古人堆的卻是雪獅子。古人堆雪時，為何選擇堆獅子？古代中國人們視獅子為祥獸，有富貴吉祥的意味。宋代及其後的典藉，多有記載「堆雪獅」的風俗，南宋《東京夢華錄》記述富貴人家每逢十二月下雪時，便會「塑雪獅，裝雪燈」；成書於元代的《武林舊事》，也載錄了南宋皇室賞雪的盛况，「後苑進大小雪獅兒，並以金鈴彩縷為飾」，宮中花園堆滿各種體積的雪獅，配上金色的鈴鐺、線縷裝飾。有文人以堆雪獅入詞，如劉辰翁的宋詞作品〈八聲甘州〉，首句「甚花間、兒女笑盈盈，又添雪獅成」，描繪孩童堆砌雪獅子的愉快景象。
除了文字紀錄，堆雪獅的風俗亦可見於繪畫藝術。清代《清畫院畫十二月月令圖》的十二月一軸，描繪當月景致，其中有孩童堆雪獅的場面，形似石獅子。
「燒雪人」測夏季氣候
身處香港，加上受地球暖化影響，12月一度仍穿短袖襯衣的我們，大概無緣感受雪花撲面的樂趣了……當港人對「真正的冬天」朝思暮想，外國人卻希望送走嚴寒。在瑞士蘇黎世，每年4月的第三個星期一是傳統節日「六鳴節」(Sechsel?uten)，Sechsel?uten意指「6時敲響的鐘聲」，節日當天，當地人會舉行「燒雪人」祭典，將頭部放有煙火的巨型雪人B??gg置於柴堆上，然後在下午6時正聖彼得教堂響鐘之際點燃篝火，燒掉雪人。
這個儀式帶有驅趕冬天、迎接春季的意思，據當地傳統，雪人頭部愈快炸開，代表接下來的夏天景色會愈晴朗。如雪人只燃燒5至12分鐘，意味夏天氣溫溫暖、天朗氣清；若多於12分鐘，則代表夏季將多雨而潮濕。
從文字之中賞雪：川端康成《雪國》
諾貝爾文學獎得獎作家川端康成的中篇小說《雪國》，被認為是他戰前最出色的作品。小說講述舞蹈評論家島村依靠遺產過活，內心空虛，偶然在雪國的溫泉遇見駒子和葉子，被兩人吸引而徘徊其中，同時旁觀她們各自對愛的追尋。
無論是畫面、意象、人物描繪，抑或背後的意涵，《雪國》都充分表現出川端的日本傳統美學思維，例如小說開首非常有名的一句：「穿過縣境長長的隧道後，便是雪國了。夜空下，大地一片白茫茫。火車在信號所前停下。」透過景物，他細膩地描繪一種淡然的寂寞。川端以島村蒼涼孤寂的內心，映襯兩名女子對愛和生命徒勞無功，但奮力掙扎和追尋，將美麗與哀傷並置，最終在毁滅和消亡中迸發出美態。
文：呂穎彤
圖：資料圖片、網上圖片、stockwerk@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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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9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