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公開10年告終 判決書收內網
裁判文書網公開率連續4年銳減 易惹關注案例下架
作為中國推進「司法公開」重要舉措的中國裁判文書網開通10年，近年法律界發現，裁判文書上網數量逐年銳減，去年刑事一審案件公開率僅8.57%，此前能檢索到的一些高關注度案件的文書也被下架。最新消息披露，在最高法院主導下，「全國法院裁判文書庫」將於下月運行，但只供法院人士在內部專網檢索裁判文書。不少律師擔憂新政策「開倒車」，令「陽光司法」前景黯淡。
由最高法院主辦的中國裁判文書網在2013年開通，是時任最高法院院長周強推進司法公開的舉措之一。按照規定，不涉及國家秘密、個人隱私等案件，應在文書網上公布(見另稿)。該網站至今收錄了超過1.4億篇文書。
不過近年許多律師發現，該網站能找到的文書愈來愈少。從公開的刑事一審裁判文書來看，2020年上載了約84萬份判決書，去年約8.9萬份，今年至截稿則有約2.4萬份，呈現大幅減少趨勢(見表)。
從案件類型來看，公開率最低的是行政案件，去年全國各級法院一審審結約28.4萬宗，上網公開的判決書僅190件，公開率約為0.06%。其次是刑事案，去年全國一審審結刑事案約103.9萬宗，上網公開的判案文書8.9萬件，公開率約為8.57%。民事案件最高，公開率約為27.24%。
鐵鏈女案矚目 法院紛撤拐賣婦女離婚判決
什麼案件不被公開？包括涉及尋釁滋事、言論自由等被視為敏感的案件。曾代理12港人案的維權律師任全牛表示，最早涉及信仰的案件，法輪功、基督徒案的判決，網上還能找到，「後來就一個都找不到，都不上傳了」。現在更進一步，包括一些社會熱點如去年的「鐵鏈女」事件，「各地法院後來撤掉了關於拐賣婦女起訴離婚的案例」。他認為這涉及的不是法院工作量的問題，也不僅是國家安全的問題，而是為了避免社會關注。
2022年轟動全國的豐縣鐵鏈女案，事主「小花梅」被曝光遭鐵鏈拴在一間破屋，引起社會對拐賣婦女的關注。當時有自媒體在中國裁判書網檢索出大量涉及拐賣的離婚訴訟個案，部分判案書揭發了女性即使被虐被拐，仍然無法離婚的境况。此類案件裁判文書中提到的理由包括「在長期共同生活中已建立了夫妻感情」、「感情未破裂」等。這在當時引發了社會極大關注和同情。
不過，近日記者嘗試在裁判文書網檢索部分曾被曝光文書的案例，22個涉拐賣的離婚訴訟個案，只找到了7份裁決文書，顯示部分文書已被下架。
內媒：文書上網今年起不納法官考核指標
內地「財經E法」引述兩個省份的法官稱，今年最高法院重新制定了績效考核方法，裁判文書上網已不作為指標，自然沒人願去做。另有法官透露，法院7月下發通知，「裁判文書原則上不必須上網」。
「同案不同判」普遍 律師憂無監督司法更任性
在河南執業多年的王律師表示，現在也就民事案件的文書「還有一點公開」，裁判文書中紀錄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東西」，例如官員賄賂的案子，「很多細節都藏在判案書中」。王律師還稱，內地一直存在着「同案不同判」的情况，「判例每個地方可以很不一樣，沒有公布上網，意味着缺少公共監督以及同行業之間的對比，司法權力可以更任性」。她稱，現在庭審直播做的也特別少，去年她做一個涉及公職人員退休金的行政訴訟，原本法院主動要求庭審直播，第二天卻告知取消，「這幾年申請庭審直播的，一個也沒批下來」。
她與同行皆慨嘆，裁判文書公開與政府信息公開制度一樣，「前幾年搞的時候，大家覺得司法會向着更透明公正、更受公眾監督的方向，可現在基本上廢了」。
近日，最高法院辦公廳向各高級法院下發《關於建設全國法院裁判文書庫的通知》，提到「全國法院裁判文書庫」擬於2024年1月上線，支持「全國法院幹警在四級法院專網」查詢檢索，並稱此新政策是為「深入貫徹習近平法治思想、推進嚴格公正司法的具體要求」。
「財經E法」昨引述消息稱，最高法院也在同步籌建人民法院案例庫，將適時、以適當方式對外公開，而各級法院都被要求「篩選參考案例」。
裁判文書庫供法院幹警查詢檢索
擬建新文書庫的消息在律師界引起廣泛討論，不少律師擔憂新政策「開倒車」，未來或無法再檢索案例。北京市曹宗文律師撰文批評，本來全國人民都可以查詢到文書，如今僅限法院幹警(幹部、法官、警察等)，受眾範圍大幅縮減，形容裁判文書公開制度「一夜回到解放前」，形成了「有選擇地向社會公布」的形態。亦有律師擔心，內網裁判文書的存取權，未來將成為某種生意甚至滋生腐敗。
明報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