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文精點：學無止境，何不炳燭？
【明報專訊】常聽說「學無止境」，又聞「終身學習」，但有否想過，一個垂暮的失明老人，三言兩語便能鼓勵兼說服年屆七十的君主，不懼老邁而繼續學習呢？這次的故事，或如不少寓言，未必全然真實，甚或只是偽託成篇，但當中的道理卻確切且勵志。故事流傳兩千多年，大概有其存在和頌揚的價值，且看這篇〈師曠勸學〉給我們什麼啟示。
〈師曠勸學〉
(《說苑》)(1)
晉平公(2)問於師曠曰：「吾年七十，欲學，恐已暮矣。」師曠曰：「何不炳燭(3)乎？」平公曰：「安有為人臣而戲(4)其君乎？」師曠曰：「盲臣安敢(5)戲其君乎？臣聞之，少而好學，如日出之陽(6)；壯而好學，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7)。炳燭之明，孰與昧行乎(8)？」平公曰：「善哉！」
■字詞錦囊
暮：晚，遲
乎：呢
安：哪，怎麼
善哉：好啊，對呀
■注釋
(1) 師曠：春秋時晉國的失明樂師。本文出自《說苑•建本》，作者為西漢人劉向
(2) 晉平公：春秋時晉國國君
(3) 炳燭：點燃蠟燭
(4) 為人臣、戲：為人臣，做臣子的。戲，作弄
(5) 盲臣、安敢：盲臣，師曠是一名盲樂師，故自稱「盲臣」。安敢，怎敢
(6) 陽：陽光
(7) 如炳燭之明：像點燃蠟燭的亮光
(8) 孰與昧行乎：孰與，「與……比，哪個……」。昧行，在昏暗中行走。整句意指「比在昏暗中行走哪個好呢？」
■譯文
晉平公問師曠說：「我年屆七十，想學習，恐怕已晚。」 師曠說：「為什麼不點燃蠟燭呢？」晉平公說：「哪有當臣子的戲弄他的君主呢？」師曠說：「盲眼的我怎敢戲弄君主呢？我聽說這樣，年輕時喜歡學習，好像日出的陽光；壯年時喜歡學習，好像日中的陽光；老年時喜歡學習，好像點燃蠟燭的亮光。(有)燃燭的光亮，與在昏暗中行走相比，哪個更好呢？」晉平公說：「好啊！」
■立意探究
晉國君主晉平公想要學習，卻擔心自己年紀已老，因此求問於更老的失明樂師——師曠。師曠認為，不論年紀，人都應該不斷學習。他打了三個比喻：年輕時喜歡學習，好像日出的陽光；壯年時喜歡學習，有如日中的陽光；老年時喜歡學習，若點燃蠟燭的亮光。蠟燭的光雖然微弱，但總比摸黑走路好得多。也就是說，老而好學，力量雖微，但總比不學為強。師曠的說辭，不是陳述抽象的道理，而是用常識來表達看法，顯得親切具體，簡單易明。而且，比喻形象化，因此成功說服晉平公，達到勸學之旨意。
我們可就師曠的話，再作歸納及闡釋：
．學無止境，不論年紀；活到老，學到老
．老而好學雖比不上少、壯好學，但總比不學為好。學能受益，故終身學習，終身受益
．珍惜時間，珍惜學習。學習應從當下開始，不應猶疑、恐懼
■作法賞析
巧用雙關：
本文其中一個巧妙之處，就是善用字詞的多義性，或可說是巧用雙關語來吸引對方注意，並帶出自己想要說的重點。文中晉平公所說「欲學，恐已暮矣」的「暮」字，實指年紀老大，或太遲、太晚之意；師曠卻將「暮」字解釋為日暮的暮，即太陽已落，天色漸晚的時候，故意說：「何不炳燭乎？」如此明顯的曲解，令晉平公以為對方戲弄自己，反而引起好奇。更巧妙的是，由此而往，後面「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的比喻，正正又緊扣和釋去晉平公「欲學，恐已暮矣」的疑慮和恐懼(有了「炳燭之明」，則毋須懼「暮」了)。本文巧用雙關，既使文意曲折而生姿，又令勸學之效水到渠成。
修辭混用：
本篇善於混合使用修辭，例一如「少而好學，如日出之陽；壯而好學，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運用了明喻、排比、層遞等修辭手法：
明喻：以少而好學，喻日出之光；以壯而好學，喻日中之光；以老而好學，喻炳燭之明
排比：少、壯、老三組句子，意思相關，結構相若，語氣相連
層遞：談好學，由少年而至壯年，由壯年而及老年，層層遞增
前述混合使用了幾種修辭，能收具象化、增加氣勢、突出重點和重點間的關係等效果。
例二如「炳燭之明，孰與昧行乎」，則運用了比喻、對比、反問。同學能一一辨識出來，並說明其效果和作用嗎？
■借鑑活用
混用修辭，而且用得精煉，效果良佳的實屬難得。教育局中文科建議篇章(文言經典部分)中，〈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 就是上佳的例子，詞的收結「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連用了設問、明喻及誇飾三種修辭。短短兩句，詞人便將國破家亡的無限愁緒，形象具體、生動傳神地呈現出來，讓讀者深深感受到當中連綿無盡的哀愁，從而產生共鳴。
善用修辭，有助我們抒發感情或表達論點。若多關注和善用修辭，相信也能提升閱讀和寫作的能力。
袁漢基--中學中文科教科書作者，曾任中學中文科主任，現任香港中文大學香港教育研究所優質學校改進計劃學校發展主任。
文：袁漢基
圖：gacooksey@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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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3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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