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定格：花影．有憾

[2022.03.30] 發表

【明報專訊】近兩年才用心留意黃花風鈴木在3月初春盛放的景象，個人開始為它着迷。記得數年前的一個霧春日子，駕車從沙田經獅子山隧道出九龍，當駛進隧道時，白霧濃重，入口如迷離的幻獸張開血盆大口，自己連人帶車被這頭獸吞掉，穿越腸道搶到出口去，竟赫然一片驚艷——霧裏隱約，見疊疊重重的黃花。

那為數不多的風鈴木正開着像傘也像裙擺的黃花，能見度不高之下反增其朦朧美。我駕車經過，巧遇這霎眼的震撼，便只顧望倒後鏡中的濛濛黃花，忽視前路鋪了層層輕霧，幸好妻子提醒才猛然回神。那刻，黃花風鈴木散落在腦海中思潮起伏，然而恕我孤陋寡聞，那時候我全然不知道有這種樹這種花，連名字也沒聽聞過。

自此以後，我上網查找關於它的來龍去脈，方知道香港各處都有栽種，每逢春天盛開，待葉落盡，才見鮮黃色的花瓣，吊在無葉的枝條上。我看啊！它是挺自信的，什麼牡丹雖好也得綠葉扶持，於風鈴木而言是多餘的，單單一條枝上的一撮黃花已夠搶眼，更何况數株並列，枝椏交錯如爪若鈎，在晴朗的藍天下，乍看去，黃花似是凌空而起，隨有節奏的風飄飛舞動，的確，若有綠葉扶托反而亂眼，只餘枝條，就變得純粹和乾淨，天藍色作底，繪上條條花裙，大自然果真是最懂得穿搭藝術的高手。

原本，我為3、4月着迷的只有櫻花，粉白和粉紅的細瓣嬌小可愛，常聽聞風吹動，櫻花如飄雪，故可以去旅行的日子，日本是必然首選，可惜疫情下無法成行，更可惜的是，在香港種植櫻樹的地方不多，渴慕者卻眾多，為了賞櫻便得要擠要迫。此外，春天時節，多彩的牽牛亦美，若有足夠空間，在家栽種，讓它在圍欄、在窗框攀附纏牽，不同色系的牽牛會替你粉飾家居，不過香港住屋範圍狹小，誰家有夠大的空間讓牽牛花四處攀延？况且爬藤植物始終難成大器，難以展現大觀景致，打理亦難，故若要讓我城花影處處，既易管理又夠大方得體，我還是建議栽種風鈴木，在十八區的街道上、馬路間、公園內，區區皆見，設立專屬的「花見小路」。每當3月，全城燃起追花熱潮。誠然，我不是城市規劃專家，但真的有思考過，觀察過，這種樹在我城各處均有蹤迹，只是分佈太散，在這區的隧道出入口種五六株，在那區的海濱種三四株，在某條鬧市馬路旁種一兩株，在某學校附近屋邨體育館又種兩三株。懂品味的人都知道，這類開花的樹，要部落群居才顯得出何謂震撼美！

那如何能像櫻花一樣撼人心目？觀乎日本各地，櫻花延綿展開，在全國由南至北，形成佳節般的賞花路線圖，造就舉世聞名的追櫻風氣。每當它被吹散，便如雪紛飛，浪漫至極，原因是什麼？其中一大主因是「量」，密密重重的數量。那麼我們的香港，為何不可以讓黃花風鈴木當主要角色？讓它登上國際城市間的花魁品位？其實，雖說我們是世界著名的石屎森林，但水泥灰並非我們的主色調，鳳凰木火紅，風鈴木艷黃(也有紅的)，都可以大量栽種，種成風氣，形成氣候，為何不如此行呢？難道是日本人為自己的城市種花，種得比我們更有智慧？

我們，除了洋紫荊花外，為何無法讓自己的城市出色如此？抱歉多說一句，即使貴為市花的紫荊，也不見得能造成一種引人觀賞、引頸以待的氣候啊！可想而知，牢騷過後，我還是接受現實，每年期待看見的黃花風鈴木，會被好好規劃、好好栽種，像櫻花有路線圖，有被期待的追捧，並不——指日可待。

■作者簡介

殷培基

(中文及中國文學科教師，寫作人。喜歡旅遊和攝影，書寫浪跡天涯的文字。近年擔任青年文學獎和市政局中文文學獎的評審工作。著作計有：短篇小說《怪病》；《爆籃》系列、《武神少年》系列、《罕天奇兵》系列；長篇小說《我要打NBA》；寫作範文《摘星老師的範文18篇》、《摘星老師的範文24篇》。其他作品散見於《中學生文藝月刊》、《大頭菜文藝月刊》、《香港作家》等。)

文、圖：殷培基

(本刊刊出的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語文同樂第56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