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絮語：Morris/帝江的啟示——《尚氣》打破定見之道
【明報專訊】9月開學，不少同學最關注的，也許不是新學期的挑戰，而是月初上映的超級英雄電影《尚氣與十環幫傳奇》(Shang-Chi and the Legend of the Ten Rings)。漫威(Marvel)首度以全華裔演員擔當正反派主角，西方影迷期待，華人觀眾矚目。起初大家都帶質疑目光，如今《尚氣》可打破定見，很值得研究其成功之道。
全華裔演員擔當正反派主角 荷李活首次
荷李活過往不是沒有邀請過華人演英雄角色，周潤發、成龍、李連杰都拍過賣座作品，但敘事總帶着西方白人的偏見，例如愛將華人寫成守舊、內向、嗜吃、愛面子的模樣，又喜以獵奇的目光呈現華人社會的事物，於是家家戶戶皆愛包餃子，喜歡打麻將而且是深藏不露的功夫高手；若是反派，則很可能會以清朝官服殭屍裝現身。長期的誇張和扭曲，只助長了「不文明」的印象，無助互相了解。
銳意改偏見 未改堆砌東方符號
近年荷李活銳意改變這種文化偏見，希望展現尊重與包容的態度，固然不乏成功的例子，像全球大熱的《功夫熊貓》(Kung Fu Panda，2008至2016年)系列，就仿效香港功夫片刺激感官的招數，同時以熊貓笨拙而可愛的形象俘虜人心。但到2020年的《花木蘭》(Mulan)，雖然邀請了劉亦菲、鞏俐等華人影星參演，依然慘淡收場，當時中美關係轉差固然影響了票房，但電影在改編史事與前人作品上出盡「洋相」，也是事實，像北方家庭住在福建土樓，南北朝將軍打元代始出現的太極功夫，都顯然是堆砌東方符號。縱使比以往的同類影片多做了資料蒐集，但材料愈多，不懂融會貫通只會搬弄得愈錯誤，變成了貽笑大方的四不像。
「大羅」龍鱗戰鬥服 剪裁非中華傳統
如今《尚氣》頗受讚譽，是否代表不犯此類毛病？當然不是，像香港詩人廖偉棠就指出，電影中的「大羅」仙境固然啟發自道教經典與《桃花源記》，但其地理風貌和建築設計更似越南高臺教和緬甸佛教，而大羅族人的龍鱗戰鬥服，剪裁與色彩則貼近東南亞味道，並非中華傳統。西方觀眾也許未必察覺問題，但目前香港和台灣的影迷似乎都不太介意，卻是何故？是否影帝梁朝偉的深情演繹教人盲目？
神獸卡通形象 取悅東西方觀眾
《尚氣》的真正聰明之處，是隱性的，表面上很多地方都難入法眼，但就如擲飛環般以花招避開敵視。倘若只用一個例子說明，最適切的，肯定是影片中的「神獸」Morris。這隻無頭四翼如小胖豬的可愛生物，其實源自《山海經》的山神「帝江」，經中指其「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面目，是識歌舞」，電影捨棄了大紅大黃的色彩，強調其渾沌喜樂的歌舞形象，設計上有點像許誠毅執導的《捉妖記》(Monster Hunt，2015年)裏的小妖王胡巴，結果無論知與不知其神話根源，都一定對其圓滾滾的奇趣體態印象深刻。不高調引用文化符號，卻暗藏文化密碼(今天的觀眾樂於發掘「彩蛋」)，設計上則以能同時取悅東西方觀眾的卡通形象為要旨。這是《尚氣》接引人氣之道，我們可輕易點出影片許多缺陷，但其擅長以無害的、好玩的元素包裝故事、人物和議題(如三藩市巴士大戰一段其實暗藏當地華人經歷了數代的交通問題)，就比煞有介事的吶喊和裝無作樣的拼湊，易消化多了。
◆陳廣隆：中文教師，影評人，「香港粵語片研究會」及「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成員。著有《誰是金庸小說武功第一人？》。
文：陳廣隆
圖：Marvel Studios提供、資料圖片、網上圖片
[語文同樂 第5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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