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食堂：蟹與夢
【明報專訊】■原文
王吉夜夢一蟛蜞【1】在都亭【2】，作人語曰：「我翌日當舍【3】此。」吉覺之，使人於都亭候之。司馬長卿【4】至，吉曰：「此人文章橫行【5】一世。」天下因以呼蟛蜞為長卿。卓文君【6】一生不食蟛蜞。
《晴川蟹錄．王吉夢》
徐揚夢食巨蟹甚美。迨【7】旦【8】，同舍六人聚坐，一客語及海物黃甲者，揚問其狀，曰：「視蝤蛑【9】差小，而比螃蟹為大。」揚竊喜，乃以夢告，人以為必中黃甲【10】之兆。洎【11】榜出，六人皆不利，揚獨登科【12】。
《晴川蟹錄．夢食蟹》
■語譯
《晴川蟹錄．王吉夢》：王吉晚上夢到一隻蟛蜞，在城裏供人休息的地方，像人一樣交談，說：「我明天會住在這裏。」王吉知道這件事後，命人到那個地方等候。司馬長卿到來，王吉說：「這個人的文章橫行一個世代。」天下的人因為這件事，就將蟛蜞叫做長卿。卓文君一生都不吃蟛蜞。
《晴川蟹錄．夢食蟹》：徐揚發夢吃到美味的巨蟹。等到早上，一同留宿的六人坐在一起，其中一個客人談到黃色甲殼的海產，徐揚追問海產的外形，客人說：「看上去比蝤蛑小一點，但是比螃蟹大。」徐揚暗自歡喜，說出自己所發的夢，其他人都認為是必中「黃甲」的徵兆。到黃榜出來，其餘六人沒考上，就只有徐揚中了科舉。
■註釋
【1】蟛蜞：小型的蟹，約成人拇指般大
【2】都亭：城中供人休息投宿之地
【3】舍：居住
【4】司馬長卿：司馬相如，字長卿
【5】橫行：稱霸，此處是呼應蟹的步姿
【6】卓文君：司馬長卿的妻子
【7】迨：等到
【8】旦：早上
【9】蝤蛑：梭子蟹科，現今所見肉蟹屬同一科
【10】黃甲：科舉甲科進士及第者的名單，因用黃紙書寫，故名「黃甲」
【11】洎：到
【12】登科：通過科舉考試
■知多啲
夢，古今中外有不同解讀，或作為心理投射，或是未來的預視，也可能是某種徵兆。不過發夢吃特定的食物，或者食材好像人一樣講話的，筆者印象中沒有試過，你有沒有這樣的經驗呢？
〈王吉夢〉中的司馬相如，是西漢的文學家，寫賦最為出色，王吉說他的文章「橫行一世」，即是現時粵語所講的「打橫行」。王吉用蟹來比喻是沒錯的，不過蟹的出現未免有點突兀，後來令司馬相如變成「蟛蜞」的代名詞，感覺上不太雅趣，也不夠「文青」。
文章以外，司馬相如最為人熟知的，是與富家小姐卓文君相戀、私奔的事，當時成為佳話，也是流傳至今才子配佳人的例子。卓文君因愛人之名，一生不食蟛蜞，當然是出於鍾情。如果換到現在，不食蟛蜞對生活幾乎沒有影響，因為要吃，也不知到哪裏去找。
〈夢食蟹〉中蟹的形容剛好與科舉上榜的「黃甲」同名，考生固然會多加留意，現在也有類似的情况，例如吃葱會聰明，考試時不要吃東星斑，因為怕會「don't 升班」，其實同樣是諧音所致。信則有，不信則無，徐揚與同宿的考生選擇相信，徐揚夢見的巨蟹比別人的大，最終也只有他高中，不知道他夢見的會不會是「帝王蟹」呢？
古時的蟹名分得仔細，種類名稱不同，現在單看字面也難知是蟹。「舍」字兩篇文章都有用上，用作動詞的意指居住，用作名詞的就是客舍、處所的意思。
■作者簡介
蕭欣浩
「蕭博士文化工作室」創辦人、大學講師、作家，曾任法國餐廳廚師。專研語言文字、飲食文學及文化，常任電視節目《學是學非》、《粵講粵㜺鬼》學者嘉賓，著有《解構滋味：香港飲食文學與文化研究論集》、《流動香港飲食誌》。
[語文同樂 第494期]
人物例子庫：在我內心，這一切都是相連的：自然的力量、鋼琴、我的身體。
【明報專訊】2017年上映的紀錄片《坂本龍一：CODA》，開場時電影配樂大師坂本龍一置身2011年日本東北大地震後的災難現場，彈奏經海嘯侵襲... 詳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