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路掙扎多 張崑陽:不會輕易籲走
【明報專訊】今年8月,前民間外交網絡發言人張崑陽(圖)離港,展開流亡生涯。流亡不易,他心底浮現道德掙扎,不知還可否返港,也感運動、「攬炒」沉重,愈來愈多示威者被捕、流亡,「光復了,可否還他10年?」在他看來,各人的代價,「光復」了香港亦無法逆轉。歷史沉重,爭取民主也是為下一代,「只能樂觀希望,承受了這一切,在苦難中開花結果」。
示威者代價大 「光復」難補償
要離開香港,張崑陽掙扎良久,當時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等人因《港區國安法》被捕,友人力勸他離開,說國安法下國際線首當其衝;但在他看來,一旦離開,便難參與這城一切,「若你叫人上街,但你卻身在海外,這有點於理不合」。
他認為,民主運動難只靠海外,即使在外地協助流亡者,都是以回應、聲援為主,不似在港可設街站、辦遊行。
直至有一天,張崑陽看到家門外出現疑似國安警察,與周庭被捕之前類似,「當下覺得,可能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為免牽連他人,他不願找人幫忙;走得匆忙,他甚至沒親眼看到父母反應。考慮到人身安全,他未透露身在何方,只說長遠盼赴美國升學。
離港時未淚流 赴他鄉始爆發
踏上飛機一刻,他曾以為會流淚,但當下沒有;飄泊漸久,情緒漸堆疊,「最大原因是,無人預備好流亡,除非到了流亡一日……當你去到陌生地方、打開陌生房間,未來一段時間要在這裏居住,未來人生要在陌生地方重新開始,就會感覺到:可能這就是流亡」。夜闌人靜他會想,那或是最後一次踏足香港機場,「下次回來時,是否仍有香港國際機場?」
流亡台灣的銅鑼灣書店長林榮基早前呼籲港人盡快離港,張崑陽認為,對流亡者而言這決定也不簡單,亦對人生影響重大,「不會輕易叫人離開」。
張崑陽因參與六四集會,被控未經批准集結,但稱離港與案件無關。被問到可會自覺流亡令其他被告更難申請保釋?他憶述離港後六四案提堂,律政司以他與羅冠聰離港為由,要求沒收同案者護照,裁判官當下並未首肯,他卻覺內疚,憂慮害了他人。
在外受訪出席論壇 自我救贖
難受時刻也包括黃之鋒等人入獄,「道德掙扎是日復日、月復月、年復年,那是循環,可能夜闌人靜會不開心、會想念、會大哭一場,會內疚,看到這些新聞,內疚卻又幫不上忙,只能說自己要努力」。張崑陽記得之鋒入獄當日,他接受6個外媒訪問;他說受訪、出席論壇講香港情况,是為自己充權、尋找救贖方法。
他最近讀台灣戒嚴時流亡的彭明敏的回憶錄,彭1970年代流亡,90年代台灣民主化後才返台,見不到其間離世的母親最後一面。張崑陽感觸尤深,「再回港時,大家可能已不同了,那是無形的恐懼……30年後,有人或可以回港,但已見不到父母、看不到曾經最好的朋友,最熟悉的街道……你不知道30年後會變成怎樣」。他說流亡總是孤獨,「要習慣孤獨,如無法(承受)孤獨,可能很難流亡」。
明報記者 邱榕瀅
(反修例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