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定格：沿着大澳河岸

[2019.11.13] 發表

【明報專訊】午後的陽光沒有重量，大澳的東京碼頭未見有船就岸，許是船夫未及在白漆黑字的標記褪色前趕至，一抹孤帆就在水上漂浮。鐵網外露，僅餘一方伸延至水上的石屎牆身，勉強髹上白色油漆，執筆的人是冒着落水的危險揮筆，抑或立於船上，屏住呼吸，穩住身體書寫碼頭名稱？碼頭主人應是吉慶街「東京士多」的店主，兩地名稱大抵一脈相承。聞說店主曾為門外七個小矮人重金招請白雪公主，後來真箇招得有心人越洋送來公主，店主於是又為她刊登招婚啟事，靜候王子到臨。王子尚未到來，只見對岸棚屋默然佇立水中，舢舨依在簡陋的下水梯旁，情侶逕自歇坐梯上，感受吸納了水氣的清風。

由士多步往碼頭須通過一道小徑，淡綠尼龍布袋遍地，招惹指爪痕癢的斑紋貓咪死命抓撓，路人步近，貓咪忽爾翻身，正襟危坐，瞪着過路行人，目光銳利，試圖抹去方才的嬌柔模樣。唯有小孩跳踏步近，貓咪卸下心防，使勁摩挲着小孩細柔的手。

從小徑拐出，是疏落的小店，一家店舖尤其熱鬧，原來是現做的「香妃卷」。老闆斟出預先拌好的麵粉粉漿，待爐端烤炙餅皮成形，依序敲出蛋液、下青葱、灑菜甫、撒芝麻，澆蓋混和咖喱、香茅、九層塔、金不換的醬汁，再添上酥香薄脆，利落一捲就成了。店主原職肉販，退休後四出外遊，旅途所嘗的餡餅竟沒有餡料，便自創香妃卷，成了大澳特產。

大澳道不寬闊，乍看兩旁店面狹小，其實店內空間深長，前舖後居，居住空間伸延及岸，做海味生意的，可逕直駛船外出。店內常聚集三五知己，幾名手執蒲扇的老人安坐其中，指尖揑着棋子，指揮若定，竟隱約呈現儒生形象，江山就在談笑揚手間。多少決定，不過是剎那間的意念閃動，權衡輕重，未必比偶然的念頭好。

■作者簡介

曾笥湲

香港出生，一直居於沙田。喜歡文字，寫散文和詩，仍在探看自己的方向。畢業於香港大學，現職中文教師。作品收錄於《情味?香港》。

文：曾笥湲

圖：曾笥湲

[語文同樂第40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