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歲逐風掌舵 「打不死，輸得起」

71歲逐風掌舵「打不死，輸得起」

[2018.06.10] 發表

【明報專訊】穿上厚衣，頂住只有4℃的氣溫，忘掉跌落海的滋味與停滯不前的鬱悶感，湯啟康(Anthony)抱着「不甘心」前往香港航海學校，再度登上小帆船。

帆船桅杆上的帆終於飄起，小帆船成功出海乘風破浪。嘗過出戰亞運的榮耀，闖過惡劣天氣下的珠江口，歷過船友不敵大海的悲痛，Anthony出海至今已是50年。

千帆過盡，大海無情，天氣更是變幻莫測，由起步點到目的地，途中總是困難重重。Anthony認為，很多事都沒有答案，縱然人力有限難以勝天，只要懷着「打不死，輸得起」的精神，慢慢就學會看風、感受水流，終有一天成為出色的「逐風者」。

文：植敏欣

輪船交錯的維港中，一艘艘小船揚帆出海，從銅鑼灣避風塘出發，駛到鯉魚門對開海面轉向折返。穿插於藍藍白白的帆船之間，是一艘蘋果綠色的小船。

岸上人望見帆船逐浪而過以為悠閒，船員卻只是忙碌，因帆船向來不靠摩打，行走全靠乘風破浪。71歲的舵手Anthony身形瘦削，皮膚黑黝黝，坐在船尾一邊計算風向與水流的動向，一邊觀察對手位置，一邊指揮船員拉動帆布，稍不慎就會被對手超前，更嚴重是迎來危險。

漏油開摩打險爆炸棄賽事保6條命

試過駛向澳門，臨過大嶼山最西的分流村就遇上大浪，幾下拋扯令拉起船帆致桅杆斷裂，整幅船帆跌入海中，即使用摩打起行也因帆布阻水動彈不得，Anthony即時決定剪掉船帆，拉回桅杆，勉強折返。

行船跑馬三分險，驚慌之處亦不止斷杆。1998年的大年初二，Anthony與船友參加小型賽事，約30艘帆船晨早起行，由澳門出發前往香港，途中風浪愈來愈大，船在海上拋宕久未見岸，入黑之際身邊的高速水翼船擦身而過，頭頂直升機盤旋不休。

Anthony說，當下打算開動摩打全速回港，卻見擺放摩打的艙底滿是汽油，原來有船友忘記扭緊螺絲，倘再起動摩打就會爆炸，決定報警，船員卻萬般不願，即使冷得要命，都要剪開黑膠袋穿上身當成衣服繼續比賽，「我話，唔得！六條命喺我手」，帆船終由水警拖往長洲。

在直升機盤旋之際，眾人艙底電話其實響個不停，原來有其他船友不慎跌進海中，瞬間沒頂，Anthony說，「我哋朋友來嘛，嗰朝早喺澳門過關，仲打招呼，有講有笑，咁就走咗」。

1970年戰亞運退休後繼續鬥船

歷過生死後，輸掉比賽已變得非常平淡。Anthony說，1970年參加過曼谷亞運，當年代表香港出戰，與隊友在最後一場比賽，原位列第3，卻在轉眼間被幾艘船超前，最終得第6。縱然輸多過贏，他仍繼續每到周末都參加小型比賽，2002年退休以後，花費四五萬元買下二手小船，一直「鬥下去」，至今近50年。

Anthony依舊會輸掉比賽，他說，「早兩年我都仲鬥輸畀個91歲呀」。他解釋，帆船更講求團隊合作，舵手看風轉舵，船員應風拉帆，運作之間，從來不看眾人身分，不是有錢買船就是最大，船友圈中，有銀行大班、有裝修工、有文員、有警察，各行各業應有盡有，帆船看的就是能力和經驗。

挑機大自然學會輸得起

Anthony說，帆船最令人着迷之處，是當中的挑戰變幻莫測，「大自然好可愛，呢刻可以風和日麗，亦可以好殘酷……佢教會你輸，輸咗要服氣，返去諗下邊到做得唔好，係唔係流向唔啱？咁下次睇tide table(潮汐表)做嘢。有兩次明明贏，但佢話你犯規，明明無呀，咁你就要去研究……從錯誤中學習」。

「人不能勝天嘅，有時啲環境，社會政治環境係咁，唔適合做呢樣嘢，咪唔做囉，有時要接受現實，而唔係覺得自己點解咁衰嘅，做得唔好嘅……好多時未有答案，但鬥完船、飲完啤酒返去，就會諗到，解決得到」。Anthony除了是帆船港隊前成員，亦服務過教育署33年，官至副署長，處理過1993年大量增建學校、2001年數百人投訴中一混合派位爭議等棘手事件。

乘風破浪50年，Anthony認為，要逐風而行，最重要是「打不死，輸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