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沙龍﹕時新有時
【明報專訊】店舖關閉總有它的原因，老店尤其面對各種外憂內患。紅磡時新快餐店於上月突然落閘，重門深鎖，遺下一張字條和「內部裝修」幾隻字，街坊固然悵然若失，旅客到訪不遇也失了方寸。食肆停業、結業或易手，不單關乎大眾的口腹之慾，也帶出不少深層的社會問題。
加租是老店時常碰到的難題，例如之前寫過的「米芝蓮魔咒」，只要食肆一朝成名，業主伸出的魔爪，就已經掐住店家的頸喉，準備大幅加租吸血。即使老店能大隱隱於市，不為名聲所累，也不見得能逃過一劫，連鎖店就如狡猾的貪食蛇，偷偷蜿蜒過來，對具潛力的店面虎視眈眈。
不少商場為賺到盡，以修整為名，驅趕為實，左右刁難，老店不堪折騰之下，大多一命嗚呼。一些位於老區的食肆，面對更大規模的社區重建，顧客已隨收樓各散東西，鄰店也隨着拆卸另覓去路，老店置身於城市發展的洪流中，更多是隨水漂去，返魂乏術。日後新建的商場落成，裏頭有多少老店重開？又進駐多少連鎖店？數目總是明顯一面倒的。
老店面對外在因素，不一定只有絕路，也有擇地重開、東山再起的例子，不過小店內部的問題，也每每變成前進的絆腳石。近幾年愈來愈多老店結業，其中一大原因是老店主退休或過世，不少食店於二戰後的1950至60年代開業，當年不分晝夜打拚的小夫妻，現在已是銀髮長者。他們的第二代或者已有固定職業，不想轉行收銀落單、招呼人客，所以不願接手，後繼無人，唯有黯然離場。部分老店主有先見之明，早早培育接班人，看似順利延續；可惜子嗣一多，加上利字當頭，很容易演變成爭產的家庭糾紛。你說他霸佔了牛肉，他說你拿着麵包不放，各自都想領頭做賺錢的漢堡，最終別說家業，連家人都做不成，有理也說不清，老店就這樣磨蝕於內耗之中。
常言萬物有時，老店也有興衰起落的時候。有人說，時光是老店的最大敵人，人會老、店會舊，是不變的定律，但如果舖租不是無理倍增，商場懂得欣賞小店的價值，發展時有更好的安置，後人願意接力經營，家人又能和睦協作，老店是不是可以有更多選擇和更好的出路？時光無情，留下的是對人事、景物的考驗。真正無情，同時扼殺老店生存機會的，又會是誰？
文﹕蕭欣浩
作者簡介﹕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講師，曾任法國餐廳廚師，熱愛飲食、旅遊、寫作。
[語文同樂 第26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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