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之異世界：在歷史留白處着墨——《不是人》裏游走虛實的角色
【明報專訊】「大江東去浪淘盡」，三國時代繁星若夢，玩過電玩遊戲《真．三國無雙》的就會知道選角之難。多個陣營皆有出色的謀士名將，能力各有不同，全都聚在短短數十年相會，碰撞出來的故事，至今亦吸引着動漫、影視及遊戲製作商爭相改編。遙想當年筆者應考會考(舊制公開試)，教師推測東漢範圍只考到「董卓霸京師」，接連就是「魏晉南北朝」，中間三雄爭霸呢？考評局絕不便宜那群醉心電玩的「宅男」。
從歷史留白之處說故事
《不是人》是刻劃三國時代的港漫，也是連載逾20年的漫畫《火鳳燎原》作者陳某初試啼聲之作。讀者之所以鍾愛《火鳳燎原》，都是由《不是人》的實驗而來。《不是人》全書共3個短篇故事，分別敘述呂布投靠董卓、關羽釋放貂蟬、諸葛亮遺計斬魏延的歷史和民間傳奇。背景資料取自《三國志》、《三國演義》、《後漢書》及粵曲《關公月下釋貂蟬》，在史實和口耳相傳的佐證中建立獨有故事。
例如《不是人》裏的諸葛亮並非一登場便名震天下，反是在潦倒時運用小聰明，迎娶醜女黃月英、隱居山林，刻意營造出特立獨行之神秘感。這種在留白處着墨的手法，早在宋代「講史」說書人出現，當代武俠大家金庸的小說亦是以歷史作主軸，談論社會和人物在真實時代洪流的取態和角力。有趣的是，改編自《射鵰英雄傳》的經典電影《東邪西毒》，往金庸已然填補的歷史中繼續鑽探，擠進微小夾縫，充實角色想法和事前遭遇。而陳某漫畫的分鏡和角色設計，則明顯參考了該電影風格，每話完結後，以黑底白字短句作過渡，或引用古文，或重提對白，恰如章回小說「正是」的偶句作結功用。
「不是人」呂布真的不是人
呂布是陳某偏愛的歷史人物，「不是人」稱號貫穿兩部漫畫，除了讚揚呂布武力過人，也暗指他是「三姓家奴」、「賣父求榮」的畜生。約於10年前，陳某找來作家王貽興共同創作一系列《火鳳燎原》外傳小說，建構自己創作的歷史世界之列傳，一冊一人物，當中第二本《奉先》，有志探討呂布的掙扎和際遇，撇去不仁不義的歷史刻板形象，把他塑造成「反英雄」戰神。
《不是人》的故事雖與《火鳳燎原》外傳小說並非同一時空，但人物背景相若，尤其着墨探討呂布委曲求全的人生母題。故事從一群盜匪埋伏客棧開始，言談間才知道他們為了懸紅而伏擊呂布。其時呂布見利忘義，已殘殺「舊」義父丁原，正在前往投靠「新」義父董卓路上。盜匪自覺為民除害，卻不擇手段傷害老人小孩，致令呂布性情大變，漠視手無寸鐵的敵人求饒，從而道出亂世之中，只能「自相殘殺，適者生存」。
畫面一轉，董卓跪地投降，呂布卻手持兵器，步步進逼。短短30多頁，杜撰一段暗殺小插曲，史上「不是人」的反派隨即增添幾分人性。
「黑化」角色與「魔改」歷史
相較於解釋呂布「不是人」和深化關羽的「大義凜然」，第三個故事就是「黑化」諸葛亮的「鞠躬盡瘁」。作者將魏延兵變改成孔明遺計，用意鞏固姜維兵權外，還隱含早年與魏延不合，罔視同仇敵愾的楊儀勢力坐大。不論《三國志》、《晉書》、《魏略》等，矛頭皆指向楊儀魏延於諸葛亮死後爭權，各懷鬼胎，但陳某大膽「黑化」《出師表》中「臨表涕零」的憂國忠臣諸葛亮，剖析歷史第一智者機關算盡，怎會忽視死後危機，即使遺書坦言束手無策，也不過一種假仁假義。
如斯「黑化」歷史人物，讀來反覺過癮，甚至毫無反駁餘地。相比同以三國人物「魔改」為女學生的動漫《一騎當千》，又或是幾年前的三國高達模型，或虛或實的諸葛亮氣量再小，相信也更能為讀者接受吧。
■曾詠聰
中學中國文學科科主任、教學研究組召集人、講者、文學獎評審。曾獲中文文學創作獎、大學文學獎、青年文學獎等詩組冠軍。著有詩集《戒和同修》及散文集《千鳥足》
文：曾詠聰
圖：資料圖片、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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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3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