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看文化：《特權樂園》的生活日常
【明報專訊】本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國際電影由《特權樂園》(The Zone of Interest)奪得。電影講述二戰期間，納粹指揮官赫斯一家居於奧斯威辛集中營隔壁的一棟雅致洋房，過着優哉游哉的日常生活。然而，一牆之隔則是天天大屠殺的人間地獄。赫斯真有其人，1940年開始當上奧斯威辛集中營司令，二戰被納粹殺害的猶太人達600萬，其中六分之一在這裏被毒害。
文：仁濟醫院靚次伯紀念中學教師 關懷遠
圖：劇照
二次大戰已過去接近一個世紀，以此為主題的電影多不勝數，在此不贅。不過純粹描述納粹集中營的電影則不多，年代較遠一點的有《一個快樂的傳說》(1997)，較近期的則有《天堂無門》(2015)。兩者共通點是透過側寫交代集中營和大屠殺。《特權樂園》則以施害者的角度述說故事，側寫軍官一家的生活日常，沒有正面描述大屠殺。
沒正面描寫集中營 靠聲音側擊
導演基里沙如何帶出主題，讓觀眾反思大屠殺這種反人類暴行？答案就是從聲音着手。電影開首及結尾均有兩分鐘的配樂，配以黑漆漆的畫面，彷彿讓人一下子進入了歷史的長河。電影每描述赫斯的家庭生活時，必配上似實還虛、由集中營傳來的喝罵聲、慘叫聲。觀眾自然能在腦中建構一連串的畫面，令人更不安的是赫斯一家如常生活，還在家中舉行派對，對比反差極大。
全片用中、長鏡拍攝人物的生活，鮮有特寫，而攝影機的放置角度亦很奇特，例如放在花園一角，拍攝一班軍官下班後進房子後，不久猶太僕人偷偷進入鏡頭，拿軍官的靴子清潔，過程近乎偷拍，卻帶出階級的對比。戲中有一兩幕使用移動鏡頭，拍攝主體踏足房子，除突出主角生活的悠閒，亦要帶出一牆之後那焚燒中的濃煙，製造震撼畫面。
邊屠殺邊安穩生活 平庸之惡？
對於主角一家的行為，評論多引用猶太裔哲學家漢娜．鄂蘭的「平庸之邪惡」(banality of evil)解釋赫斯為何一邊考慮更有效率地殺人，另一邊則是好丈夫及好爸爸。雖然他的妻子貪圖猶太難民的皮裘和唇膏，並恐嚇猶太僕人，但平日則深耕細作，家園種滿植物，生機盎然。片末赫斯在辦公室嘔吐，會否視作他內心存在的一點人性？
可是，有論者認為赫斯伉儷絕不平庸。赫斯為了仕途挖空心思製造更有效的殺人方法，還向妻子侃侃而談，妻子卻截住他的話題，明顯不欲打亂安穩生活。由此可見，他們是邪惡但不平庸，為了特權利益，錙銖必較。正如漢娜．鄂蘭評論受審的艾希曼，此輩人面對極權，或許智慧過人，卻喪失思考能力，自欺欺人，以為只是執行上司交予他們的任務而已。
習慣塑造生活日常
無獨有偶，與《特》片一同競遂奧斯卡最佳國際電影的，還有德國導演文．溫德斯的《新活日常》。儘管兩片題材南轅北轍，但同樣是探索生活日常。說穿了，就是習慣影響一切。《新活日常》的主角平山習慣平淡有序的生活，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是一種平凡的善良。赫斯一家的生活亦是習慣下的生活日常，卻是平凡的邪惡，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西方哲學對習慣素有質疑。如英國哲學家休謨(David Hume)認為所謂規律是由習慣產生，這令人們在遇到困境時不知所措，正因如此，習慣的安穩又使我們遇事不反思。《特》片的赫斯更把不道德變成習慣，終導致大屠殺。怎樣的生活日常，就由怎樣的人生價值開始。
註：如要補充《特權樂園》刻意留白，關於奧斯威辛集中營的情况，可觀看法國名導阿倫．雷奈1956年拍攝的紀錄片《夜與霧》(Night and fog)。此片可於YouTube觀看，片長約33分鐘。
(主要學習重點：資訊素養內涵與正面價值觀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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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學堂 第06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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