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篇章．題目：試以「本應親密但卻感到疏離的關係」為題，寫作文章一篇。
【明報專訊】學生姓名：黃穎怡(沙田培英中學，中五)
◆文章：
(第1段)太陽的最後一束光照亮了整片天空，雲朵成為一幅繽紛的畫布，綴滿了金黃色、橘紅色和淡紫色。他們的白髮在風中飄揚，閃耀着柔和的光芒。他們本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慢慢地，我的步伐愈走愈快，趕着去追逐前路的光，可是他們卻走不動了……
(第2段)小時候，父母為口奔馳，我這個拖後腿的小孩便由爺爺奶奶照顧。雖然我成天蹦蹦跳跳，但他們從不嫌我淘氣，反而樂此不疲地陪我東奔西跑，讓我度過了一個最快樂的童年。
(第3段)他們分工明確，一個接送我上下學，一個主理家中膳食。早上，在我仍睡眼惺忪，賴在牀上不願起來時，總會嗅到一陣香氣。我順着香氣走到餐桌前，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番茄米粉令我食指大動，睡意全消。吃過早餐後，爺爺便奪去我沉重的書包，搶先一步出門；當我姍姍來遲地踏出家門時，他已經安坐在腳踏車上蓄勢待發。(A)放學時，爺爺愛把他那輛亮眼的黃色腳踏車停泊在學校正門，我總是迫不及待地登上戰車，然後爺孫倆便御風而行，招搖過市，今天去超市採購零食，明天去公園放風箏，後天去牛雜檔大快朵頤。我坐在爺爺身後，雙手抱着他的腰，看着他壯實的背影，開心又安心。當我倆盡興而歸，距離門外幾尺就聽見鍋鏟輕快的聲音，飯菜香一陣一陣。(B)奶奶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問我想吃什麼，而我只有一個千篇一律的答覆——番茄炒蛋。(C)在飯桌上，我總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恨不得把在學校遇到的所有事情鉅細靡遺地向爺爺奶奶一一報告，他們總是瞇着眼，斜着頭，耐心聆聽我發表「偉論」。是的，我的生活離不開爺爺奶奶，他們是我的親人——最最親近，最最親密的人。
(第4段)我的童年便是在爺爺奶奶的疼愛中度過。直到我快要上中學時，父母認為我已經到了能夠獨立的年紀，爺爺奶奶便功成身退，回鄉定居。其時我縱然萬般不捨，可是我深信「天涯若比鄰」。
(第5段)起初，我們仨每隔幾天便給對方打電話，閒話家常，無所不談。從近期的趣聞軼事扯到往日的點點滴滴，又再細數未來的鴻圖大計。我本以為「恩愛苟不虧，在遠分日親」，但日復日，年復年，升上中學後，我的學業愈發繁重，做不完的功課、讀不完的筆記、上不完的補習班……全都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而爺爺奶奶則忙於照顧他們在庭園栽種的蔬果，每當農作物收成，他們總是興致勃勃地來電想與我分享喜悅。可是我要麼在補習，要麼在做功課，要麼在因測考成績未如理想而灰心喪志，哪有閒情逸致與他們風花雪月？(A)難道他們不曉得我早已不是那個放學便不顧一切登上腳踏車，每天只管吃喝玩樂的小學生？(C)他們經常為了一點小事而絮絮不休，而我則沉默以對，只想趕快掛線，重投書海。後來他們不想打擾我，便只在週末來電。
(第6段)我們仨對彼此的了解愈來愈少，從無話不談到如今每次通話不超過三分鐘，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吃飯了嗎？」「最近在忙什麼？」「學習怎樣？」「要注意身體啊。」「有空回來看我們吧。」(B)爺爺奶奶每次都不厭其煩地問候我的日常起居，而我只有一個千篇一律的答覆——嗯。例行公事的寒暄後，便陷入寂靜和尷尬，連牆上時鐘滴答的聲音也聽得見。
(第7段)易相別，難相見，疫情三年，將我們仨分隔兩地。開關後，在爸爸「動之以情」、「說之以理」後，我勉為其難陪他回鄉探望爺爺奶奶。但久別重逢又如何？我們只是最熟悉的陌路人吧？此時此刻，我只願孔子、李白成為我的至親，好叫我不用再在茫茫學海中載沉載浮。然而，當我踏進家門，赫然發現庭園種滿了番茄，不禁心中一震，頓時熱淚盈眶。眼前每一顆番茄都圓滿豐盈，光亮潤澤，一股清新而微甜的香氣迎面而來。若不是爺爺奶奶悉心栽種，焉得碩果纍纍？
(第8段)小時候我酷愛番茄，覺得它們圓潤可愛，鮮甜可口，曾揚言要種滿陽台，但總是養不好，它們在我手上活不過半年。這個早被拋諸腦後的兒時夢想，奶奶竟記掛於心。可我的世界愈來愈大，我不但把這幼稚的「夢想」丟棄，更把爺爺奶奶摒棄在身後。即使我不顧而去，可我的身影、喜好卻一直在他們的心底裏。他們不敢打擾我，唯有把心意默默埋藏，以愛心灌溉庭園中的蔬果。
(第9段)「你回來了！快來快來！飯煮好了！番茄都是最新鮮的！」奶奶見我呆站在門前，親切地喊我。她手上的番茄炒蛋冒着煙，那一層輕煙繚繞搖曳、緩緩上升，最終在空中消失無蹤，無形無影。
(第10段)(D)「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成長路上，因為各種原因使很多本應親密的關係變得疏離。當我自顧自向着標竿直跑，驀然回首，才發現昔日與我形影不離的人體態漸孱弱，步履漸蹣跚，頭髮漸花白。原來親情看似與生俱來，亦需用心維繫。我們仨或許終有走散的一天，只願同行的每一天，我們都能肩並肩。
(第11段)(D)在夕陽的映照下，雲朵色彩繽紛，其形態更是千變萬化，有的像棉球，有的像羽毛，有的像波浪。它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變幻無常。我對爺爺奶奶說：「我們去散步吧，走不動也沒關係，慢慢來，我們仨一起走。」我握着他們長着厚繭的大手，與他們一同追逐太陽最後的一線光芒。
(1914字)
◆簡評
(第1段)：藉肖像及行動刻劃「他們」的老邁，暗示「我」和「他們」的距離愈來愈遠。
(第2段)：交代背景，說明昔日「我」與祖父母關係親密的原因。
(第3段)：藉不同的生活瑣事突顯「我」與祖父母關係親密。
寫「我」愛吃番茄米粉和番茄炒蛋，為下文鋪墊。
(C)寫祖父母耐心聆聽「我」傾訴，與下文寫「我」的不耐煩作對照。
(第4段)：交代關係疏離的轉捩點：「我」升上中學，祖父母回鄉。
引用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第5、6段)：善用對比手法，刻劃「我」與祖父母的關係逐漸由親密變成疏離：過去無所不談，如今相對無言。
引用曹植《贈白馬王彪》。
寫祖父母栽種蔬果，為下文鋪墊。
(A)呼應上文祖父與「我」騎腳踏車四處玩樂的情節。
(C)寫「我」的不耐煩，與上文祖父母耐心聆聽「我」傾訴作對照。
(B)與第3段的內容前呼後應。
(第7、8、9段)：藉記述爺爺奶奶親手栽種番茄，突顯他們對「我」的寵愛，使「我」恍然覺悟。
呼應上文祖母為「我」煮番茄炒蛋的情節。
從輕煙消散聯想到世間好物易逝，承上啟下。
(第10段)：抒述「我」的體會。
引用楊絳《我們仨》，呼應上一段所寫的輕煙。
(第11段)：首尾呼應，並藉「我」的言行突顯「我」的改變。
(D)呼應上一段引文中的「彩雲」。
■親密與疏離
人與人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有些人本與你親密無間，形影相隨，卻因種種原因，最終分道揚鑣，各走各路。作家游宇明感嘆：「每一個人都只是穿插在他人生活中的一個片斷，這注定永遠只能陪人一程。」縱然終須一別，但共走的那一段路，總會留下深深淺淺的足印，或牽動思緒，又或啟發思考。
●寫作要求
本題要求考生藉具體片段敘述關係由親至疏的經過，構成前後對比；並從關係的改變，深思人與人的相處之道。本題文體不限，或借事抒情、或闡述個人見解；取材不限，考生可根據生活經驗、日常觀察及個人思考，探討人己關係、物我關係，甚或天人關係。
●總評
內容
．取材：集中寫「我」和祖父母的關係，描述豐富細膩
．立意：扣連取材，文末先引楊絳《我們仨》：「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道出美好事物易逝的本質；再寫「我」握着祖父母的手與他們在鄉間漫步，抒述「我」對親情的珍視，情感真切具體，反思深刻動人
表達
．用詞精確豐富，文句簡潔流暢，表達手法純熟靈活
結構
．段落區分明晰，起承轉合自然，輕重詳略得宜
．文章內容前呼後應，分別以「番茄」和「彩雲」等事物扣連不同段落，結構嚴謹
●評分(表)
．內容(40)32
．表達(30)24
．結構(20)16
．標點字體(10)5(按原稿字體)
總成績： 77/100分
//圖•Denis Novikov@iStockphoto/
■顧問老師：黃慧琦 - 現職中學教師，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深信文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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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笈中文 第11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