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首腦會談的岸田困境
時隔3年，中日兩國領袖11月17日在泰國亞太經合組織(APEC)峰會上舉行了面對面的首腦會談。就在今年夏天，日本譴責中國在台海軍演時導彈射落在日本專屬經濟區(EEZ)。與此同時，北京對東京加入七國集團(G7)指摘中國對台軍演強烈不滿，認為日本在中日關係的原則問題上對美一邊倒，取消了原定舉行的中日外長會晤。本次的兩國首腦會談，相信有助於雙方保持外交溝通，有效管控下行的雙邊關係。
早在8月，中日兩國就台海問題舉行了緊急的高級別外交磋商。負責日本外交與安保政策協調工作的國家安全保障局長秋葉剛男於8月17日訪問天津，與中共中央政治局時任委員楊潔篪會談。作為岸田外交決策團隊的重要人物之一，外務省背景的秋葉剛男在進入國家安全保障局前就長期和中方外交官打交道，熟悉中方在重大外交問題上的底線。兩人在天津的會談持續長達7小時，確認了「有必要通過雙方的努力實現領導人共識」，就面對面對話及多層面溝通的重要性達成了一致。北京也有意防止中日關係下滑：岸田文雄在8月21日確診新冠後，習近平和李克強都向岸田致電慰問，向日本釋出了善意。
岸田目前的對華方針處於兩難困境。一方面，從日本內部的政治脈絡來看，岸田首相本身並不是對華強硬派，對中國採取的是不同於美國的「軟制衡」(soft balancing)。安倍去世後，岸田政權已轉由溫和的「岸田、麻生(太郎)、茂木(敏充)」核心(Kishida, Aso, Motegi，AKM聯盟)主導，具備對華緩和的意願和條件。然而，安倍遇刺的餘波依然困擾着岸田政府。自民黨與統一教派之間千絲萬縷的見不得光的關係，令岸田失去了相當一部分日本選民的支持。11月，岸田內閣支持率持續暴跌，從數月前的63%降到33%(NHK的11月民調數據)，近幾個月，由於無法應對通脹和數名內閣閣員的辭職，岸田政府的威信和氣勢正在被消耗。
在這一內政疲弱的背景下，岸田政府在外交上存在對華強硬的國內政治動機，以圖向黨內和國內輿論有所交代。2022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但在日本社會感受不到慶祝紀念的氣氛，岸田也沒有高調參加相關紀念活動，在中國問題上的處理極其慎重。與此同時，岸田試圖展現對華強硬的外交態度，彌補內政政績不足。11月6日，日本海上自衛隊舉行國際觀艦式，岸田首相罕見登上美國航母「列根」號，強調日美維護地區安全秩序的決心。11月13日，岸田在和美韓首腦會談前，罕見地直接批評中國在東海持續侵害日本主權。與此同時，自衛隊本月也持續加緊和美軍演練。11月中旬，海上自衛隊和美國海軍第七艦隊在西太平洋展開了高強度的「利劍」(Keen Sword)聯合軍事演習，陸海空自衛隊也在西南島嶼(如與那國島)展開了反登島遠程機動作戰演習。
外交往往是做給國內觀眾看的，並不一定代表外交走向本身。在本次中日首腦會談中，岸田又回到溫和的對中外交基本方針，強調要構築建設性且具有安定性的日中關係，對華批評調子略低。岸田政權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國內政局的隱憂，否則將難以長期執政。日媒報道：過去數月，岸田、麻生、茂木3人就國內重大問題頻頻會面磋商，幹事長茂木已成為岸田相當倚重的人物。未來一年，如果岸田內閣無法解決支持率低迷，相對溫和的對華外交難以施展，中日關係將進入以「止跌」為首要任務的管控模式。
張望 日本早稻田大學國際教養學部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