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升呢：路邊的一課 病非誰之過
【明報專訊】■題目 「微笑以對」(2020文憑試第二題)
學生投稿： 梁芷恩// 香港培道中學 中六/
小時候，總以為微笑必定等於快樂。直到現在，終於發現微笑，可能是一個人平靜又淡然的處事態度，也是筆墨不能形容的釋懷。【1】
我自出娘胎，右邊面上便有一顆血管痣，是藍綠色的。幼稚園時，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漸漸長大，發現自己與別不同。依稀記得，因為別人不明白什麼是血管痣、脈管病變，不想再三解釋的我，甚至會以「不小心瘀青了」去應付他們那好奇的樣子，尷尬地完結話題。但總有些人，會不經意地嘲笑我的血管痣是藍筆畫到的痕迹。面對這些人，我常報以一個微笑，輕描淡寫地面對，以隱藏自卑不已的心。【2】
兒時的我並不因此而憎恨他們，因為那只是無心之失，他們只是不了解血管痣的病症而已。反而，我討厭自己，討厭那為我增添煩惱的血管痣。普通激光手術並不適用於血管，加上我的皮膚比別人更薄，血管比針更幼細，進了手術室也只能聽到多位醫生所說的：「打不了硬化劑，你可能要學會一直與它共存。」我嘴角向上揚，說道：「不要緊吧。」苦笑下，是那無奈，那失落，那心灰意冷。無論我再努力，再渴望脫離那令我煩擾的血管痣，卻總是無功而回，彷彿，它是命中注定的。難道我真的要如醫生所述，和它共存嗎？我心有不甘卻又無可選擇。【3】
我一直不敢向父母抱怨，這只會增加他們的愧疚和抱歉，實在於事無補。所以，每當他們問到有關血管痣的問題，我總會若無其事，恍如血管痣並不存在，並沒有影響我的生活。「血管痣也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啊，我覺得挺美的，只不過是有點與別不同，你們不用擔心。」我總是嘗試在父母面前微笑着，嘗試減輕他們的內疚，嘗試假裝自己已經接受了。然而，我其實把真實的感覺埋藏在我心深處，甚至要戴上面具示人。表面看似瀟灑，內心依然痛苦。【4】
直到有一天，學校的講座邀請了一位嘉賓——是八仙嶺山火的倖存者張潤衡。雖然他得以保存性命，比不幸遇難的師生及朋友幸運，但接近七至八成燒傷的他，全身上下也是多次手術勉強修復的皮膚。我想：他一定很努力克服困難。聽完他的演講後，他隨即獻唱《路邊的一課》，道出了他如何面對喪失部分聽力、視力，以及那無間斷的治療，我不敢想像他是如何撐過來的。【5】
當中的歌詞，就如同我的人生經歷，感染了我。「自我出生起那天，早慣這樣過，人瞎眼，看不見，換來是非多」這個血管痣陪伴了我十七年，令我已經習慣了別人奇怪的目光、嘲諷的言語；然而，「上帝多方揀選卻沒遺棄我，我領略人生的一課」。縱使我有缺陷，是不能透過後天努力改變的，但我的人生中，有着許多良朋益友，對我不離不棄的父母。也因為這個血管痣，我更能設身處地去為人着想，不隨便嘲笑他人。也因為這個血管痣，我更願意接受我的朋友。也因為這個血管痣，我更學會觀察別人的內在美。也許，這就是給予我生命中寶貴的一課。【6】
講座結束時，嘉賓提到：「接受自己，是人生的重要課題。」是的，我也應該接受自己，上帝安排這個血管痣給我，必定有其原因，也許，是要訓練我學會以積極樂觀的態度面對世事，是要我溫暖身邊的人，是要我珍惜擁有的一切。比起其他人，可能我是幸運的。至少我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有照顧自己的哥哥，有健全的四肢，有健康的身體，還有堅強的心靈。【7】
想到這裏，雙唇不自覺地會心微笑，不再是在眾人前遮掩自己痛苦的笑。因為我臉上的血管痣，使我異於常人，卻也使我獨特無比。這或許是上天對我的捉弄，或許是上天對我的祝福和記號。正因為我獨一無二，與眾不同，我的生命才特別有意義。正所謂「憂患得失，全是一念之間」，只要我內心美麗，凡事感恩，懂得欣賞的心，缺陷也能很美。【8】
我輕輕撥動用作遮掩的頭髮，露出幸福的笑容。感謝血管痣給予我勇氣，讓我學會積極面對，並以微笑面對人生中的風雨。【9】
(約1454字，文章經編輯修改)
■審題關鍵
1. 這是一條較為自由的題目，文體不拘一格。
2. 微笑是指略有笑容，外表或可見嘴角微微揚起。進而指一種處世態度，如心懷幸福之感，得意時不狂喜，失意時也不會忘記積極樂觀。
3. 微笑可代表有禮、友善、樂觀、包容、寬恕，等等。「以對」，需要指明「對」的是什麼，例如人生路上的各種處境，對事、對人、對物(藝術欣賞)，甚至面對進退、悲喜、順逆等事情時，為什麼仍能微笑以對？怎樣才能微笑以對？抱持微笑以對的態度，對事情有什麼幫助？可以取得什麼效果？以上都是文章須回應的重要問題。
4. 估計出題者以「微笑以對」為題，是想同學闡揚這種美德，以及一種積極的生活及價值取向。
■教師評分
內容 28/40
表達 21/30
結構 13/20
標點字體 7/10
錯別字 3/3
總成績 72/103
整體評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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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
【1】「筆墨不能形容的釋懷」，比較抽象，建議更具體表達微笑是看似消極，實則積極的處事態度。
【2】舉出具體面對的事件，甚具說服力。可表明起初的微笑只屬表面，不是表裏如一，以便為下文的發展作更好的鋪墊，並作對比。
【3】深化主題，呈現主人翁的心理掙扎，並對述說的配角「血管痣」提供了更多有用資料，此段作用非常明顯。
【4】節奏拿捏不俗，從兒時到長大，說明這件事一直教人放不下，加上要安慰父母，說明微笑有時是一種責任，立意討好。
【5】過渡段尚算自然，言之成理，為下文的進一步釋懷打下良好基調。
【6】善用不同的修辭手法，達到預期效果。立意漸見昇華，由此而推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構思甚佳。
【7】延續上文，但主要的反思都由講座的主角刻意道出，雖然不無道理，卻予人江郎才盡之感。同學可構思加入其他事件，以增加終能「微笑以對」的說服力。
【8】呼應主題，表示已經接受了自己，並終於釋懷。同學於此確認生命的意義，尚好，或可更具體指出日後將努力於什麼事情，好讓人生最終回望，仍能微笑以對！
【9】結語恰當。同學多次提及微笑，但都較為片面，宜真真正正具體指出，到底微笑是一種什麼樣的處世哲學？若不微笑以對，會出現什麼負面情况？若能再細緻交代一下，定更圓滿。
點評老師：蒲葦
(資深中文科教師)
圖•資料圖片
[常識學堂 第04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