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培中心前學員：如有強制絕育 我怎會再懷孕?
新疆當局視為反恐去極端化工作點重中之重的「思想改造」場所——教培中心，雖然已經停辦，但多年來一直充滿神秘色彩，飽受外界質疑，特別是對教培學員因何進入教培中心、在教培中心的生活狀况，以及學員現在的生活依然充滿疑問。本報記者今年5月初在新疆莎車縣通過的士司機找到兩名自稱曾入讀教培中心近一年的維吾爾族人，講述進入教培中心始末及於教培中心的經歷。
本報事後翻查資料，其中一名受訪者曾列席官方發布會，講述類似經過。
明報記者 鄭海龍
熱孜瓦尼的家在一排白桑樹後，半掩的綠色鐵柵欄門連着一個門洞似的葡萄架，院子打掃得乾乾凈凈。她的家庭不算富有，但在客廳裝飾上，依然使用了維族民居常用、雕刻了繁複花紋的木質門拱。客廳內簡單擺放一個電視櫃和一個壁櫃。正中掛着一幅2014年國家主席習近平視察新疆、在疏附縣阿亞格曼干村視察的新聞照片。客廳茶几上，兩盤在秦嶺以北多省區頗為盛行的傳統小吃「油炸散子」，被她頗有創意地做了幾朵紅綠相間的花朵，她稱這是在教培中心學來的。
今年3月，法國國際廣播電台(RFI)刊發德國學者鄭國恩(Adrian Zenz)的專訪，文章引述鄭國恩的報告稱2017年之後，新疆最上層受到高等教育的精英被送入「再教育營」，而最下層的並沒有受過教育的農民則被送往他鄉，北京因此控制了新疆人口的上下兩端。不過，熱孜瓦尼則表示，自己僅是初中畢業。
女學員稱「受宗教極端思想影響」
熱孜瓦尼始終沒有正面回應本報記者問及她進入教培中心的直接原因，記者未能判斷受訪者是因漢語不熟練，還是不願提及，她只簡單地將原因歸納為「受到宗教極端思想的影響」。她說，自己被影響的過程頗為偶然。2016年，23歲的熱孜瓦尼在出席一次葬禮時，聽到一名阿訇(伊斯蘭教職)對《古蘭經》的不同於往的講解。「講經的人說，穆斯林尤其是女人若不按照《古蘭經》去嚴格要求自己，死後便不能上天堂。」她說，記憶中那名阿訇在葬禮上提到了「抵制異教徒」和「聖戰」等詞彙，但具體是如何講的，因為時間太久遠，已不能說出原句。
雖然熱孜瓦尼當時並不能理解「上天堂」和「抵制異教徒」與「聖戰」之間的聯繫，但葬禮上阿訇的講解仍讓她不安。從葬禮回家後，熱孜瓦尼開始改變自己，從拒絕出門開始，到斷絕和減少與「異教徒」甚至親朋的往來。這種改變令同為維吾爾族、任的士司機的丈夫頗為不安，因為妻子可能會因為他搭載了一名「漢族異教徒」，視辛苦掙來的養家錢「不清真」。由於妻子不時「規勸」，兩人爭拗不斷，生活出現隔閡。
男學員離開中心3年 稱受極端分子洗腦
離開教培中心已經3年的麥麥提尼亞孜與熱孜瓦尼是同一個教培中心的畢業學員。他住的房子是早前用16萬元(人民幣，下同)買的，內裏裝修富麗堂皇，看上去像宮殿，四壁貼滿亮晶晶的艾特萊斯，這種維族傳統絲織品頗為昂貴。他說光是裝修便花費20餘萬元。記者訪問他後，在網上查詢相關資料時，發現他曾在今年1月27日曾以教培學員身分，出席過新疆自治區政府新聞辦公室舉行的「教培結業學員專場涉疆問題新聞發布會」。當時他在新聞會上說做生意時認識一些宗教極端分子，受他們影響，開始排斥漢人，還不讓妻子外出打工，亦不讓她出門，若不從便打罵她。
在談及如何被「宗教極端分子」影響，麥麥提尼亞孜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他們」會根據目標從事行業的特點，專門制定「洗腦」方法。「比如說我收購棉花或者其他農產品轉賣，市場價格是5元，那些人會給我6元。」在利潤驅動下，麥麥提尼亞孜逐漸減少了與其他正常生意伙伴的往來。關於「宗教極端」的定義，麥麥提尼亞孜認為，就是排斥世俗社會所接受的和非極端宗教教義所認可的相關一切。「家裏的一切都需要是清真的，包括買一個花盆都要挑有古蘭經文的。不能用手機，也不能穿西裝等。」
「教培中心不是外界傳說的拘留場所」
關於進入教培中心學習是否被迫，熱孜瓦尼與麥麥提尼亞孜口徑頗為一致，稱是聽到了社區的反宗教極端化宣傳，在與家人商議後實地走訪了一下，最終確定「教培中心不是外界傳說的那樣是拘留場所」。在回憶進入教培中心的日常生活時，麥麥提尼亞孜對本報的敘述，較在新聞發布會時有更多細節。他形容教培中心是一所寄宿學校，與普通學校一樣。學校會根據學員學習情况，每個學期8至12個月不等，學員每周可根據需求選擇是否返家。
他說，學校不會強迫改變個人信仰，但由於學校是「非宗教的公共場所」，因此學員不能在校內進行禮拜等宗教活動。他稱教培學員的一切權益都得到保障，「學校有保安，但不是看守，也沒有瞭望塔」。每次放假，學員都是自行返家，假期後再自行返回，沒有人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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