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園地：買魚記

[2021.10.06] 發表

【明報專訊】文：麥青雯(李求恩紀念中學，中五)

穿過縱橫交錯的天橋，再乘搭扶手電梯，就來到位於楊屋道市政大廈的街市──荃灣的楊屋道街市。

這是我十分熟悉的地方，又是十分陌生的地方。每次經過這裏，總會嗅到陣陣魚腥味，因此我從不進去，只由父親進去買菜。在我看來，父親就如衝進戰地的勇士，經過一番浴血奮鬥，才能提着戰利品走出來。直到那一天，因為父親要加班，我臨危受命，不得不「代父從軍」去買多寶魚。

到達街市外，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我的耳邊迴旋着各種噪音，地面上滿是污水、菜渣；街道旁邊的貨車正在下貨，送貨工人不住往街市運送海鮮。同時，剛買完菜、擁擠的人陸續走出街市，他們手上剛買到的濕貨蹭到我的身上，討厭極了！望進街市，看到的是掛在吊鈎上的肉、鋪在菜檔上的蔬果、晾在木籃中的鹹菜……還有在高聲討價的太太們。總之，就是亂七八糟。

我就這樣呆呆地觀察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踏進街市去。

那股臭味更濃烈了，我憋着氣，無視左右兩旁的鮮肉檔、菜檔，雙眼一直尋找魚檔區。在人群裏穿梭尋覓，和別人推推讓讓，終於被擠入了賣魚的區域。映入眼簾的是個奇異的世界，左右兩旁是一個接一個的魚檔，有些魚檔在賣冰鮮海鮮，一條條色澤鮮明的魚躺在碎冰上，還有幾隻章魚正極力抵抗着寒冷，慢悠悠地蠕動；有些魚檔在賣新鮮海鮮，蝦兒們在玻璃缸中歡快地跳躍，一時躍出水面，一時與伙伴在水中嬉戲。鮮蝦的鄰居是螃蟹，原本霸道的螃蟹現在卻在玻璃缸中靜靜地趴着。我看着看着，其中一隻螃蟹舉起大鉗子朝我揮手，一雙眼睛像兩顆迷你黑珍珠，似是在歡迎我的到來，可愛極了！

眼前的世界新鮮至極，我一邊走一邊看。啊！找到了。「多寶魚！」我高興得歡呼起來。「小妹妹……」一隻手拍拍我的肩膀，我回過頭一看——他留有一頭烏黑的頭髮，身上穿著一條骯髒卻整齊的圍裙，樣子精神奕奕，炯炯有神的雙眼閃着遇見顧客的喜悅——他是魚檔老闆。他笑着對我說：「你要買什麼魚？本檔的魚是最新鮮、最廉宜的！」

我半帶羞澀地指指水箱的多寶魚。他爽快地拿起魚網，往水裏一撈，魚兒在水中掙扎，在快要落網的一刻，快速地逃離至水箱的另一邊。老闆不耐煩了，捲起袖子，「噗」的一聲，一隻粗壯的大手伸進水箱，順手一抓，反手又一抓，就把魚抓了起來。魚兒在他手中扭動着身子，水濺得我滿臉都是。老闆背過我，把魚處理好後裝進塑膠袋，然後遞給我，嘴裏還一直呢喃着：「這魚啊，肉質鮮美，刺很少，清蒸啊、紅燒啊、做炸魚塊都十分適合……」他語調十分親切，就像個慈祥的長輩。

琢磨着老闆的長篇大論，我慢慢走出街市，經過各式的攤檔、嗅着混雜的腥臭味、聽着太太們的閒聊聲……不知怎的，這些氣味與噪音，彷彿不怎麽惹人討厭了。為什麼呢？因為這裏的活力？因為這裏的人情味？我也不知道，或許再來幾遍就會知道了。

看着我手上的多寶魚，這次「代父從軍」的任務，想必已超額完成了。

【文章經編輯】

■啟導站

感官運用值得欣賞

買魚本是平常的事，但在文中變成「代父從軍」的任務、奇異的歷程，添了一份趣味和新意。作品的構思很好，文題也起得不錯，「買魚記」簡單易明，文中確實把買魚的原因、經過、結果都記述清楚了。

作品最值得欣賞的，是感官的運用。陣陣魚腥味、各種噪音、污水、菜渣，還有濕貨蹭到身上的感覺。這些感官感覺鋪陳出來，是有層次的，先是由記憶引起，然後是街市外，下一步則是望進街市，踏進街市……感官感覺的描寫也隨之愈來愈具體和強烈。此外，這些感覺，正是作者厭惡和拒絕到街市的原因，在替爸爸買多寶魚一事上，構成障礙。

環環相扣，相當出色。中段蝦蟹之舞，則含蓄、具體地把作者對街市觀感的轉變呈現出來了。

作品要加強的地方，我認為是後半。可能太想表現魚檔的活力與人情，感官卻萎縮了。魚腥味被忘了，濺到臉上的水也沒帶來多大感受。至於魚檔老闆拍作者的肩膀，好像有點不太合理。

最後，給爸爸買魚的任務完成了。如能借此事多刻劃與父親的感情，效果相信會更好。

■文評人

可洛

梁偉洛，筆名可洛。

喜歡寫小說和詩，喜歡夏天和海，喜歡睡覺和貓。現為寫作班導師。著有小說《幻城》、《女媧之門》系列、《末日絮語》、《鯨魚之城》、《小說面書》、《陸行鳥森林》、詩集《幻聽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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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陳威諾

圖：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第52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