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升呢:含笑面對
【明報專訊】2020第二題須就「含笑面對」展開回應,談談個人體會。考生可寫如何以「含笑」所蘊藉的態度去面對一個人、一件事或一個處境,也可以寫人在各種處境中如何以「含笑」去面對,背後的心態為何。當然,考生也可以從多角度討論文題,對題目持肯定或否定態度,並申論說明。以下借一篇2020文憑試卷二寫作的佳品,分析摘星要點。
■題目
在人生路上,面對各種處境,我們都能含笑面對嗎?
試以「含笑面對」為題,寫作文章一篇。
■星級考生 蔡悅翹
循道中學(2020文憑試考生)中國語文科及卷二成績5**
點評成績 5**
【1】茶葉,如以溫水冲泡,只會浮於水面,水難有茶葉的香氣。可是,如以滾水泡調,茶葉便會載浮載沉,茶的清香自然可融入水中,散發着它的香味、魅力。我想,母親或許就是一片被滾水冲泡過的茶葉,令她蘊藉獨有的香氣,尤其是看到她的笑。
【2】憶起垂髫時的我不同於其他小孩,尤其不喜歡母親。「我過得很好,你呢?」每當別人問起她的近况時,儘管她在經歷了什麼巨變、在遇着什麼逆境,她也只會說這句話。她是一個裁縫,在荷李活道經營着一家祖父留給她的殘破小店,她視之十分珍惜。記得有次我在店內做家課,母親於車衣機前侃侃地踏着車衣機的踏板時,倏然有人於店舖的生鏽鐵閘上淋上紅油,寫上粗言。她立刻大叫一聲,更嚇得淚流滿臉,顫抖地緊抱着我,雙眼滿佈血絲。那些滋擾的人離去後,趕來的父親與路人紛紛安慰我們,問:「你怎樣,用不用幫你報警?」此時的媽媽已抹乾淚,只流下淺淺的淚痕,莞爾一笑,說道:「不用了,我很好啊。誰說我懼怕他們呢?」那時年幼的我,不懂母親的微笑,只道她情緒轉換迅速得有點虛偽,只會裝作堅強,心中竟起了一絲厭惡。
【3】隨着時間流逝,那一絲厭惡不但沒有漸漸退減,反而如幼苗般愈長愈高。母親裁衣時的淺笑、她在安慰友人時的微笑、她遭親人惡言相向時不以為意的笑着,那些輕輕抿着薄薄嘴唇的笑容,皆令那厭惡的幼苗愈長愈大,植根於我心裏。她以溫暖而聞名的微笑面對一切順境、逆境,風雨不改,卻令我討厭她的笑容來,視之為虛假的面具。
【4】可是,那棵正在壯大的幼苗,卻於父親死後凋謝了。
【5】父親病逝,為母親帶來極大的衝擊。要知道,在這個繁囂城市裏,單靠她自己,怎能支撐二人的生活呢?親友、鄰居皆來我家問候,看我們可要什麼幫忙。母親也以一貫態度,微笑着回答:「真的不用了,我們很好啊。」我不屑她的虛偽,在眾人面前大顯悲傷、痛哭流涕,母親卻還是在旁端着茶,微笑地對着眾人,不流一滴眼淚。那時,我怎沒看見,母親的微笑藏着萬分悲哀呢?
【6】那天,待眾人都離去後,母親照樣掛着微笑看顧店舖、招待客人、裁衣。可是,當我在旁抹下眼淚時,瞥眼一望,卻驚覺母親的笑中泛着淚。這是我十年來首次看見母親悲傷的樣子。於屑衣瓢逸的矇矓中,只見母親微小的身影,背微駝,穿着殘舊露趾的涼鞋,披着父親生前最愛的大袍衣,瞇着泛淚的雙眼,以滿皺的雙手剪裁、回針。她踏着腳板,卻是雜亂無章的,如一首跟不上節奏的樂曲演奏。「嗒……嗒嗒……」一滴眼淚沿臉頰流下來,滴到桌上的絲綢上,化成一個小灰點。她急急抹走淚,深吸一口氣,帶上招牌的微笑,繼續裁衣。
【7】我從沒看過她這個樣子,我從沒看過一點小灰點上,竟能載着那麼多的悲傷。那時,我才明白,母對各種處境的微笑以對,並不是源於虛偽。她的微笑,包含着對我們的關心,免得我們擔憂;她的微笑,盛載着堅強,以提醒自己一切皆能順利渡過;她的微笑,更是包含着茶的清香,以自身的溫暖感染別人。從前,我為何沒看見她笑中一條條歲月的鑿痕、壓抑着的眼淚呢?又為何感受不到微笑背後的愛呢?潤物細無聲,她淺淺一個笑容,抿着嘴唇的樣子,或許在不知不覺中,已安慰、感染了身邊的眾人。我能渡過種種難關,或許也是因為她那笑容吧,只是我不曾發覺而已。
【8】每人的身旁總有些人是掛着笑容,面對着你我,面對着身邊處境。於天晴時,便如向日葵般昂首待放,在笑着散發着金色般的快樂與希望;於潺潺下雨時,便如於熱水中,浮着、沉着、笑着,撫慰別人脆弱的心靈。每人身旁必定有一個這樣的人在,不論是親友、老師甚至是路邊一個陌生的露宿者,都於這冰酷的高樓城市中,以微小的力量賜予自己、別人一顆堅強的心,令熾熱的陽光能流竄至每道幽暗細巷中、每人的眼淚傷痕上。人們啊!可否不要忽略這些微笑,而以自己微笑對待他們呢?可否不要忽略這些微笑,而是用心聆聽笑容背後的哭泣呢?他們透過笑容賜予堅強、溫暖,我們也應禮尚往來,甚至是當掛着笑容的那個。
【9】「笑才可顯出淚的價值啊!」之後有次我問母親為何笑着流淚,她這樣回答說。的確,笑才能顯出淚的價值,恍如懸崖上的甘菊才能盡顯花的美麗。此刻若能嘗到一口茶,我必帶笑意,嘗到苦澀卻又清香。然而,含笑的背後,卻是我體味母親的慈愛和辛勞。
(文稿經編輯修訂)
■揚日老師點評:
星級表現 升呢錦囊
【1】
? 考生以「茶葉」象徵母親獨有的特質,為母親總以「含笑面對」處境掀起序幕。
? 不過,「溫水」和「滾水」之喻較為隱晦。
? 需能運用意象,把立意深化,使感染力大增。
【2】-【3】
? 考生透過行為及語言描寫,細緻刻劃出一位工作辛勞卻無怨言,並總能「含笑面對」逆境的母親。事件、人物或情境皆與「含笑面對」扣連緊密。
? 考生善於刻劃主角的心理,情節推展也見自然,詳略有致交代母親面對種種處境的態度。
? 關於選材,本題需就所寫事件、人物或情境╱引發的思考與「含笑面對」扣連緊密。(扣題)此外,情節的鋪排及推展必須自然,詳略得當。
? 文中人物形象生動,主角情感細膩及深刻。
【4】
? 考生善於鋪排情節的起、承、轉、合,這裏作出了情節的波瀾,為下文作出過渡。
? 敘事跌宕起伏有致。
【5】-【6】
? 考生進一步勾勒出母親「含笑面對」態度的矛盾,引發的思考具體豐富,做到了取材、立意、題目三者緊扣。
? 當中尤以母親「裁衣」的細節鋪寫出色,感染力甚!
? 關於立意,本題需就所寫事件、人物或情境╱引發的思考較具體豐富。若能做到取材、立意、題目三者緊扣則最佳。
? 細節呈現讓讀者能投入其中,體會作者的感情。
【7】
? 考生充分就母親面對種種處境總是「含笑面對」作出了合理詮釋。
? 需就主題作出合理詮釋。
【8】-【9】
? 考生分享從「含笑面對」所體會得到的人生觀,並勉勵人們。
? 將立意昇華,連繫到主題所反映的態度或人生觀,且能啟迪他人。
? 呼應綿密,結構嚴謹。
■有佳作,咪收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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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揚日
(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後於同校獲教育文憑、文學碩士。深信語文源於生活,生活體味就是學習語文的契機。)
[星笈中文 第00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