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文：關爾心(沙田培英中學，中二)
我是一顆布袋彈，長期居住於大倉庫裏，旁邊住着我的好兄弟催淚彈。人們經常小覷我的殺傷力，但我其實跟子彈一樣，危險性很高，一般會用於戰爭和叛亂之中。催淚彈自從往外面走過一趟後，就不停跟我訴說他的驚險經歷，他說外面有很多「暴徒」，會用磚頭傷害我們的主人，多次不合作運動影響了城市的交通網絡和經濟，所以我們是跟主人去制止暴亂而已。我為此感到非常驕傲，渴望有天能親眼見識這一切。
終於，這天被我等到了！
那個黃昏，主人帶着我跟其他布袋彈出門，太好了，終於有機會見識到這群「暴徒」了！我被主人裝在子彈袋裏，我在裏面朦朦朧朧地看到的不是一群惡霸，而是一班學生，他們只是戴着頭盔和口罩，拿着一把又一把的雨傘，甚至連一身像樣的裝備都沒有。看他們的雙眼，覺得他們並非想衝擊、搞暴動，而是奮身守護自己的家園。每雙眼睛都充滿了永不放棄的精神，我開始疑惑，為何主人要對這班表達訴求的學生開槍呢？
我一抬頭，看到催淚彈在天空上飛來飛去，路旁有路人甚至小孩感到不適。催淚彈們不斷向我打招呼，我並沒有回應，開始覺得催淚彈面目有點猙獰。我再往後看看主人，他們全部都像機械人一樣，一樣冷漠的表情，一樣兇狠的動作。他們，再也不是我們認識的主人了，而我們，已經淪為他們傷害別人的工具了。
正當我這樣子想着，主人突然拿起我，放進了槍內，難道他想向前面的人開槍？我突然大驚，想用微小的力量令自己卡在槍口上，但無奈我還是螳臂擋車，砰砰，我就這樣被發射出去，外面的氣壓令我的身體很疼痛，感覺到自己射到一個女生的眼睛裏。女生大叫一聲，捂住眼睛就跪在地上。有好幾名救傷員為女生急救，鮮血不停往外流，很是恐怖。
我聽其他布袋彈說，布袋彈被發射後會看到那個人一生的事。起初我半信半疑，但是那一剎，我真的進入了女生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場又一場的遊行、政府一直漠視民意，還有就是女生眼中一生的熱誠抱負和夢想。
我開始為自己是布袋彈而羞愧。布袋彈或許並不可怕，有時可怕的是人心。發射了的子彈已經回不去，同時，我們的城市也回不去了……
【內容經編輯修訂】
■點評
欣賞同學在塑造「人物」方面下工夫，既以第一身敘事，清楚表達個人思想、經歷、情感，甚至眼光，又善於借助他人以突出「我」(布袋彈)的思想感情。例如與曾經的好兄弟催淚彈的互動——最初因為聽到他們分享上陣經歷而躍躍欲試，渴望親身體驗，到後來終於有機會出門，遇到「好兄弟」，不但沒有回應對方，甚至覺得對方面目猙獰……
文章寫「我」的情感變化是複雜的，要處理並不容易，由驕傲到疑惑，再到羞愧，每一種情感的出現都有相應的細節支援，複雜而混亂的情緒除了因為眼前看見的畫面，更因為對本來認識的人有意外的「重新發現」。當中的矛盾和掙扎處理得很好，敘事行文流暢，轉折自然。
最後一段，「我」那種失落、羞恥回應前文：好兄弟變得面目猙獰、主人彷彿變成機器人、自己淪為傷害別人的工具……一切都留下無盡的不解，給「我」也給讀者。「我」失去的除了是昔日的好兄弟、曾經熟悉的主人、熱愛的城市，還有自豪感。
■文評人
游欣妮
喜歡手作、閱讀、寫作。
整理：陳綺雯
圖：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 第4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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