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定格：山色
【明報專訊】昨晚一場急雨，今晨出門便感覺得到秋天。信步沿路到村口取車，又要開動到繁忙的城市。我在短短的三分鐘路途上，踩踏着路上的碎葉，卻叫我想起幾年前，跟喜歡攝影的友人走進大棠山野，一探深秋的山色。
我常覺得，在藍的色階層次之中，總有一種專屬於秋天，用來描寫那令人感覺舒服清爽，乾乾淨淨的氣色。那天，秋來風勁，落葉滿山飛，一路蜿蜒而去的山路上，旁邊聚滿隨季節轉色的落葉。由綠漸黃，黃漸紅，看山色漸變的自然規律，也自然明白時間漸進的道理，在混雜了墨綠、枯黃和深紅的山野間，快入冬了，竟是那樣不經不覺。我隨意拾起一片枯紅，舉向澄明的藍天，似在藍色布幕上拼貼的小手作，旁邊也該要寫一首短詩。
隨着友人的步伐，終於來到著名的楓香林，站在樹下，抬頭，楓紅蓋天，低頭，落紅遍地。有些掉落的黃葉和紅葉，葉面點點斑駁，像暮年長者臉上的老人斑，撿起在手端詳，皺紋斑點亦相當優美。喜於當時不是假日，遊客不多，否則何來空間如此拾趣？此刻我倆耳根清淨，可聆聽倏來的細風，吹動楓葉乍響，更可坐在石上休憩，欣賞幾隻鳥在枝頭起落來回，穿梭林間，幾片紅楓翻飛，乘一陣爽朗的風飄向遠山。友人語帶喜樂，道：「甚有古意。這一輯作品定要拍出古典山水的味道來。」
我非攝影高手，當得邊遊邊學，隨感隨拍，咔嚓咔嚓，框起了不少喜歡的畫面。忽然他說：「不必跟着我，美景要靠自己細心尋見。」即便我應了一聲，心領神會，風景在前，發現在心，便決定各走各路，獨自走到山下的水塘去。果然！如他所言，仔細一探，確見另一番美麗的山野秋色。
就在水岸邊的一道小山徑上，我發現一列野生翠竹排進山道深處，好奇心作祟，決定鑽進這條綠色隧道，走不多久便到盡頭的一處水岸，一隻灰鷺站着。或許牠怕人，一發現了我，便振翼疾飛，劃過水面，我亦循牠的航線看去，登時呆了半晌─滿眼蒹葭蒼蒼，山青水綠，群生的蘆葦是濕地的原住族群，莖上生滿灰灰白白有若細雪的穗花，每當迎上清風，一振一擺，若微塵，飄散到遠岸山邊，我想：它該會落腳在那頭的水土上吧！
「咇！」
鄰居按了響號，示意我讓一讓道，讓趕上班的人，開趕上班的車。我退一旁，也準備打開車門，可惜心神已乘秋風，飛到那片山色去。
■作者簡介
殷培基
中文科教師，寫作人。喜歡旅遊和攝影，放任文字浪迹天地。著作計有：《爆籃》小說系列、《武神少年》小說系列、《罕天奇兵》小說系列、《我要打NBA》；短篇小說《怪病》、《心魔經》、《人魔紀》；寫作範文《摘星老師的範文24篇》及《摘星老師的範文18篇》。其他作品散見於《香港中學生文藝月刊》、《大頭菜文藝月刊》、《新西蘭先驅報》、《香港作家》等。
文：殷培基
圖：殷培基
[語文同樂 第39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