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篇章﹕〈自然課〉「尋找消失中的香港」── 屯門
【明報專訊】香蜂草。酵素。郊野跑。
路口那個木製屋形指示牌，就像什麼時候在東京見過，「自然學校」彩繪雖非完整，然而陽光迤邐着挺進學校正門的階級，似乎是對於學校辦學理想予以最妥當的詮釋。
到底我們應該怎樣理解教育的本質？
沿着樓梯行進，俯拾地上幾片枯葉，在夕暉映照下，恰好與幾位走過的小孩重影相疊，在這春夏之交，高矮不一的小孩迎向陌生來客，小孩的笑靨[1]就像是久經醃製，燦然[2]展示着童稚的單純與青春。甫進「鄉師自然學校」，污黑斑駁的操場上只有單調的球架與球門，然而綠樹婆娑 [3]間滲漏暖和的光，映在校名上的樹影正好說明這裏早已融進自然的生活方式。是星期五的下午，幾位赤足的小學生隨便在沙丘中彼此逗樂，偶爾從滑梯滑落，遂在幾條粗糙的木頭上揉搓腳板，看小孩緊蹙的眉結逐漸寬舒，試問怎料到木頭可以這樣耐玩。我想起常規學校，莫說是把玩自然，就算是奔走在校園，一旦給老師逮個正着，誰不怯生生地如在雞毛撣子下認錯，自小至今，社會都被貫以一套理所當然的既定公式，我們都要被馴化，把各種規條紮在身上，然而，卻因意外地過度規限而最終窒礙了孩子原有的天性。
拖着腿蹭了幾級樓梯，一片歡聲溢自音樂室，音樂室牆身有些剝落，門外隨意擺放了好些成人的鞋，鞋沒有怎樣新，音樂室裏頭是校長和老師在研究課堂，這種溝通方式不在於四圍的裝潢，無關乎衣著，就是以最自然的姿態彼此聯絡。而課室外的一張木椅，那艘木船，驟眼看以為是旅人於渡頭張看船上的故人在漂泊，走廊中竟有這樣的自然景致，就正如牌匾上寫着「潤物細無聲」的意思。學校辦學時主張「自然、人本、自主」，這是為了更早替孩子準備迎接世界，恢復人在世上原來的特質，相比起現在好些學校如服兵役的緊繃狀態，是切切實實地將教育潰散，替學生堆砌課業導致精疲力竭，形成乾涸、虛脫與昏厥的氣候，就如喝一杯苦艾[4]酒般辛澀。反而，我們有沒有想過，在圖書館裏頭整齊排列的書架與書，旁邊躺着一隻慵懶的花貓，學生看書，也看貓，在想像書裏的世界，也細味貓的溫柔與細態。
[1] 笑靨︰笑容，笑顏(靨粵音︰醃，jip3)
[2] 燦然︰明亮、鮮麗
[3] 婆娑︰舞蹈的樣子。盤旋、停留(娑粵音︰梳)
[4] 苦艾︰長壽的叢生植物；具濃烈香味(稍有辛辣味)。具小而密集的黄色小花。生命力旺盛
我是這樣想像，「學習」若非單純的指教而形成蒼白的躁動，那麼，我們可不可以把實作轉為學習的本質，例如：提煉果皮酵素作為清潔校園的清潔劑，栽種香蜂草來吸取空氣中的有毒氣體，籌組郊野跑來鍛煉身體與意志，可不可以說︰「簡樸生活快樂過，自然自由不需多」，的確不需多。我們要問，學校若真在塑造靈魂，那麼，請不要為學生囤積寒傖[5]，或添加各樣妖魅奇詭[6]的殊榮，教育，似乎就像人在跳飛機上尋求跳躍的節奏與軌迹，那怕是單腳還是雙足，縱身還是揚手，我們只要在學校裏真實地供給可理解和可體會的世界，也不旋踵[7]，只需靜候孩子悄然地成長，猶如我們瞥見石墩[8]縫中的花兒開放，和那掙扎浮沉的小艇終有天安然地渡岸。
孩子。自由。郊野。快樂。
[5] 寒傖︰窮困、寒酸的樣子(傖粵音︰倉)
[6] 奇詭︰奇異、奇怪難測
[7] 不旋踵︰形容極短時間
[8] 石墩︰建築物石造的根腳
■學習的本質(圖)
◆事
- 透過書寫到訪「鄉師自然學校」的見聞，帶出學校的教學理念。
◆景
- 描寫學校簡樸、貼近自然的環境。
◆情
- 透過書寫學校「自然、人本、自主」的學習主張，點出孩子在自然環境下以自然為師的快樂，體會學習的真趣。
◆理
- 提出傳統教育制度有機會因過度規限孩子而窒礙孩子天性的發展，指出「鄉師自然學校」以自然為師的教育理念，能真正體現教育的本質。
文：陳志堅 - 作家、中學副校長、中國語文科、中國文學科主任。創作小說、散文、新詩。著作包括《紅豆糕的歲月》、《無法預知的遠方》，主編《情味?香港》。
文、圖：陳志堅副校長
[語文同樂 第37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