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老而不休
【明報專訊】近來政府把長者綜援門檻提高至65歲，特首更以自己為例稱年過六十也能工作，引發極大爭議，政府另推「補助金」亦未平息風波。從「手停口停」的基層甚為反對看來，延長工作日子可能只是樂於發揮餘熱的高職者一廂情願。這種情况在「人生七十古來稀」的古代也不罕見，縱然活到老已屬奢望，但就算最講求體力的領兵打仗，奮戰至高齡者亦大有人在。
◆不能休
超以壯年竭忠孝於沙漠，疲老則便捐死於曠野，誠可哀憐。——班昭〈為兄超求代疏〉
便似得班超，封侯萬里，歸計恐遲暮。
——晁補之〈摸魚兒．東皋寓居〉
因出色能力成為西域經略的奠基者，班超一直是英雄人物，但亦令他難以退下。漢章帝登位後怕難兼顧西域，詔令班超回國，臣服的西域諸國大為恐慌，將領以死相逼、國王抱着馬腳，不忍心的班超唯有留下。20年後，班超求歸中原未果，終靠妹妹班昭上書感動和帝才獲准退休，這時已年屆七十。
◆為家國
丈夫不逆旅，何以及蒼生？
——俞大猷〈秋日山行〉
忠誠許國，老而彌篤，所在有大勛。
——《明史．俞大猷傳》
說到抗倭名將，除了戚繼光你還會想到誰？在後世名氣不大的俞大猷，在明代是與戚繼光齊名的戰將，60餘歲仍活躍於前線，在福建有「俞龍戚虎，殺賊如土」之諺。不同於戚繼光在戰場剛毅、在官場圓滑，俞大猷正直清廉，亦因此屢屢得罪權貴被貶官，其詩〈詠牡丹〉「丹心獨抱更誰知」頗有自况之感。
◆老而棄用
今日朝廷須汲黯，中原將帥憶廉頗。
——杜甫〈奉寄高常侍〉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趙國名將廉頗以善戰聞名，後世傳頌最廣的事迹卻都與征戰無關。除了與藺相如的結交成為美談外，後人最愛提及的是其晚年際遇：明明能力尚在，卻被新登位的趙悼襄王罷黜，趙國欲再起用時他又為讒言所傷，報國無門，成為文人懷才不遇的投射。雖然廉頗不願退隱，出走尋求機會，但還是以不受重用告終。
◆不願休
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
——《後漢書．馬援傳》馬援語
伏波惟願裹屍還，定遠何須生入關。
——李益〈塞下曲〉
與定遠侯班超求歸不同，身為東漢元勳的伏波將軍馬援寧願戰死沙場。不僅留下「以馬革裹屍還葬」的壯語，更身體力行常常主動請兵出戰。62歲請纓南征叛亂的少數民族被光武帝嫌老，他親身示範策馬以示健壯，說服光武帝放行。最終他「得償所願」：在征戰途中感染軍中的流行病而死。
◆為功業
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事，以取富貴。
——《舊唐書．李靖傳》李靖語
斯人天挺杰，賊膽畏膏肓。疾戰江陵破，長驅頡利亡。
——宋祁〈唐李衛公廟〉
被小說不斷神化的唐代第一名將李靖，歷史上並不如此英雄。仕隋30年不受重用，原打算舉報李淵起兵以立功，卻被李淵擒獲，費盡唇舌才獲赦免，轉而變節投效，立下赫赫戰功更官居宰相，充分證明伯樂的重要。如魚得水下李靖亦樂於征戰，年逾六十率兵大破吐谷渾，70餘歲仍請纓遠征，終被嫌老而未成事。
◆老始重用
朕用卿不早，故及於此。
——《舊唐書．郭子儀傳》唐代宗語
安得此馬背負郭令公，掃清四海歸奏明光宮。
——劉基〈題錢舜舉馬圖〉
貴為唐代中興名將，郭子儀的仕途不算順遂。年過五十仍是地方將領，直至安史之亂爆發，才臨危受命晉升為統領一方的節度使，在敵軍叛降不定及宦官進讒的夾縫中平定亂局，一躍成為朝中重臣。更難得的是顯貴後他仍保持低調寬厚，獲史官讚譽「權傾天下而朝不忌，功蓋一代而主不疑」。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語文同樂 第36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