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民站在一起,與公義並肩同行。這是香港支聯會主席何俊仁在展望來年工作時提出的原則。不過,香港近年本土思潮興起,本土派與傳統民主派應否悼念「六四」爭論不斷。香港專上學生聯會(學聯)是當年支援「八九」民運的先鋒,但時至今日,二零一八年近乎全數的香港大專院校學生會表明,不會出席支聯會舉辦的「六四」燭光悼念集會。那麼,如何把「六四」精神傳承下去,這對於支聯會而言無疑是一大挑戰。
執業律師何俊仁,前香港民主黨主席、前立法會議員。問他是否擁有可返回中國內地時用的回鄉證,他說,這些年有兩個「朋友」都建議他向內地有關部門申辦回鄉證,不過,他說自己目前還兼任兩個政治團體的主席,即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主席、中國維權律師關注組主席,這對內地而言還是相當敏感的,儘管回內地是探親和旅遊,但有這兩個身份就「不方便」了。五月二十八日,在中環雲咸街他的律師事務所,何俊仁接受了亞洲周刊專訪﹕
在本土運動中,香港一些大學生和青年人表明不會參與「六四」晚會,你怎麼看這一現象?
其實那是非常悲哀的,我是很傷心的。但我明白要與年輕人溝通,就得先理解他們的想法,或者至少要疏理他們抗拒的思維是如何形成的,我們沒有放棄與下一代溝通,希望透過不同途徑,包括對學校演講、網台節目,將「六四」的集體回憶傳承下一代。其實,「六四」同樣是立足和發自於本土的運動,與香港歷史分不開,本土不代表放棄對內地的關懷,不代表不為內地爭取公義。現在的年輕人認為,「你既然不支持共產黨,有什麼理由愛這個中國」。有人說,共產黨是「竊國賊」,國家已被盜賊霸佔,不屬於人民了,你愛它什麼?還認為「這樣的國家,這樣殘酷對自己人民的國家,人們還需要愛它嗎」?這些都是非常極端的話。這些是罵共產黨,也是罵中國人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要這樣,最極端的是排華心態,非常複雜,沒有單一因素,共產黨是極權的、威權的政府,有人就不願意做它的公民。也有是香港和內地文化上的衝突,交往互融中發生的不愉快事件所帶來的影響。
其實香港本身的社會結構、經濟結構也有問題,這不能說是內地的政策帶來的,現在香港很多年輕人抱怨不公平,謀生困難,薪資不高,買房子沒有可能,主要問題不是內地人來香港爭奪走的。還有一點就是香港對年輕人歷史教育的失敗,才造成香港傳承危機。
香港建制派不少人認為,支聯會倡導的「結束一黨專政」口號「有可能違憲」;「原則上違憲,無法例跟進處理」;是「偽口號」,因為中國是共產黨領導下的多黨合作制,因此口號不是事實,對北京沒有影響,難以定論是否違憲,你怎麼回應呢?
我們在一九八九年支聯會成立時已經制定了支聯會的五條綱領:「平反八九民運、釋放民運人士、追求屠城責任、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香港的角色就是支援的,我們的心是向著中國的,我們的角色不是主導的,只是支援。我們這個後方非常重要,傷害香港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前三條的主張是這樣的:平反八九民運、釋放民運人士、追求屠城責任。以「平反八九民運」為主導,第二個就是要建立一個民主的國家,但要建設民主中國的一個必要條件,就是結束一黨專政。我們希望中國和平改革走向民主,不希望流血,可以有一個較長的時間逐步去發展,但結束一黨專政是必要的條件,你不放棄壟斷權力,你不會走向民主。很多人主張打倒共產黨,我說不論我們有沒有這個能力,但是我們不應該針對任何一個政黨,它犯了錯它應該負責任,但我們沒有理由去說哪一個政黨是沒有生存權的。所以結束一黨專政的理念就是,共產黨開放整個政治,給其他的政黨參與民主選舉,如果它贏得選舉,得到人們信任,它當然可以繼續執政,但還是需要接受定期的民主選舉的考驗。
聽說,時有朋友勸你們放下「六四」情結,擱置包袱退下來,開拓與中央合作的空間?
確實,這麼多年有很多人用誘因希望我們退下來。司徒華還健在的時候,董建華(前特首)對他說「你退下來,放下包袱,你們民主派和中央可以有一個很好的合作的基礎」。他還認為支聯會一直做下去,很可能會妨礙香港的民主發展。後來二零一零年我去爭取香港的政治改革的改良方案的時候,梁愛詩(前律政司長)也這樣和我講過,「你們和支聯會分開吧,可以逐步的慢慢來,只要你們走出這一步,將來你們和中央會有很大的空間可以合作」。但是我說「如果你說的話是一個先決條件,來和我談香港的政權,我不會離開支聯會,這是我跟香港人共同的良心事業,我不會放棄的」。每年六四燭光晚會,平時集會的足球場說要維修和重鋪,我們就會找大草坪,如果草地面積小,我們就走出去,我們不會停止。歷史的大是大非一定要站穩,八九民運是愛國的民主運動。應該追究那些下令開槍的責任,學生的錯,是犯錯,你可以起訴他們非法集會,但是你不能對他們開槍,開槍是犯罪。
今年支聯會紀念活動與往年相比,有什麼不同嗎?
大體上說沒什麼不一樣。我們是用最大的尊重,懷念那些死去的人。我們用的是最真誠、簡單的儀式來表達我們的心意。每個人能夠走出來,走向維園,一年一次,參與這個有意義的晚上,在維多利亞公園,點起燭光,一同獻花,一同念訃詞,一同悼念他們。很多香港人堅持了二十八年,今年是第二十九個年頭,他們說,每年這個日子,不做這個事情,心不安,不來這塈之丑A不安樂。為了自己安心,也要來維園。二十九年了,很多人年紀愈來愈大,在草地上身子坐不住了,坐不了太長時間,現在會覺得愈來愈辛苦,但來到這堙A唱一首歌,點亮燭光,獻一枝花,心奡N安樂了。(江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