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與人生：「灰點」終有脫落時
【明報專訊】黃劍文中學時在朋友介紹下，愛上《你很特別》這本童書。「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卻帶出很強的信息，就是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亦教曉我很多事都不需與人比較。你是特別的，專長亦與別人不同。」他又說：「你要選擇聽重視你生命、關心你的人說的話，他們的話會鼓勵你做很多事。你可能會遇到困難，或一些挫折，你如何面對？你要鼓勵自己：我是特別的，可以勝過、超越這些事。」
■黃劍文PROFILE
街頭歌手、唱作歌手。曾為ViuTV劇集《瑪嘉烈與大衛系列 綠豆》、《瑪嘉烈與大衛系列 前度》、外購劇《惡作劇之吻(泰國版)》主唱主題曲。多次參加兩岸三地的歌唱比賽，如台灣《超級偶像》(與張芸京同屆，入圍22強)、香港《超級巨聲》(與許廷鏗同屆，入圍30強)、《2013快樂男聲》(香港區冠軍)等。
家庭不圓滿 盡力不留憾
黃劍文的過去像一齣粵語長片：媽媽15歲生下他，他兩歲後沒見過生父；6歲，媽媽改嫁，卻與繼父染上賭癮，常常口角。中學念至中三，他曾經自卑，但生有一副好歌喉，想掙錢改善家人生活，遂不斷參加歌唱比賽，追逐音樂夢……26歲生日後5日，媽媽燒炭自殺。他曾想追隨媽媽的步伐，但為了家人，他活了下來。
假若現在黃劍文的天空一片蔚藍，他以前的天空，是一片陰霾。他與媽媽並不親密：「為了家，她做了很多。她要上班，所以很辛苦。我們的關係不會很close，因為不常見面。」小時候，他曾想自殺：「我覺得我沒有爸爸，繼父和媽媽又只疼弟妹。」他那時喜歡生病，「我很傻，常常看不到她(媽媽)，所以我想病，因為我病了她才會來醫院探我」。
媽媽後來與繼父流連麻將館，二人常有爭執。「我曾經有殺掉他(繼父)的衝動，因為覺得你不是我爸爸，你住進我家，令媽媽很難過、很不開心。」媽媽曾自殺不遂，他縱不知情，也盡力陪伴，又為她創作《親愛的》一曲，願意分擔她的煩憂。「在她離開之前，我曾對她說過我愛她，對我來說，這沒有遺憾。」
◆我真的希望能夠分擔／你的一切 ——《親愛的》
與妹妹旅行 彌補家庭感情缺口
媽媽最終選擇離開，他寫下《關了燈》和《遠走》兩首歌來紀念她，最大的遺憾，可能是不曾與媽媽旅行。他的雙眼頓時起了一層薄霧，熱淚盈眶：「我夢想中的一部分，是很想和她去旅行。她沒帶過我去旅行，真的沒有，沒有一次是搭飛機去旅行，真的沒有。」媽媽的離去，令他發現家人最重要。27歲第一次與妹妹結伴旅行，算是填補了缺口。他又說：「去旅行，我很想買東西給她(媽媽)，但變了買給阿公阿婆、阿姨、弟妹。我對她付出不了，就對其他人繼續付出。」
如果可以，他還想帶阿姨、外公外婆去旅行，不過外祖父母年事太高，這只能是心願。從小由外公外婆帶大，他說：「他們年紀大，反而就像孩子一樣。他們以前看顧我，現在我照顧他們。」他記得ViuTV招攬他為旗下藝人時，外公外婆說：「好！為什麼不好？好過你飛來飛去。」外公更說：「好，當然好，成村人都想！」他又記得，出門前擁抱外婆，與她說再見，外婆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乖孫。」他說：「那刻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很感動，很想哭。」他續說：「我想和大家說，愛要表達，不要怕做先表達那個。」
◆關了燈／說聲晚安／淚一直流／我知道不可以再看你一面 ——《關了燈》
◆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旅行／我一個人走到了這裏／是我們最熟悉的天地 ——《遠走》
走過17國街頭演唱 尋獲夢想
媽媽過身後，他在台灣《華人星光大道》歌唱比賽中落敗，拿?6000至8000元到澳洲參加工作假期一年，慘被朋友「潑冷水」。他形容澳洲是「夢想的啟程地」，到?後受當地街頭音樂氣氛感染，花了2000元購置音響器材，踏上街頭演唱，生命開始變得「奇妙」。想起身上曾經的「灰點」，他說：「我覺得是一個挑戰，但是挑戰成功。很多時都要走出多一步，才會看到另一片天空。」
他先後在香港與世界各地街頭演唱，走過17個國家、30多個城市。在港街頭演唱期間，獲小說《瑪嘉烈與大衛》系列作者南方舞廳賞識，為她的改編劇集創作並主唱主題曲。走過高山低谷，音樂始終是他的「半條命」，陪伴他、改變他，「以前很喜歡音樂，只要能唱歌就很開心了。現在覺得音樂是一種治療，讓我更認識音樂的力量」。在外國街頭演唱，有人感謝他的音樂帶來安慰；曾有女生聽罷他的歌後問：「如果媽媽還在生，會為我感到自豪嗎？」這麼多年來，他以音樂鼓勵和感動人，他說：「我從來沒有聽過，亦不會聽到她(媽媽)說了。但我相信她會為我所做的感到自豪。」
積極面對人生 就能放下過去
他幾年前與繼父見面，「我曾經恨他，因為信仰(基督教)的關係，我原諒了他」。對於放下過去的要訣，他分享道：「只要努力地活在自己的夢想，活在自己喜歡做的事，積極面對人生，就會放下你的過去。你不能永遠活在過去。現在是2018年，就要活在現在的時空。你要放下過去，才懂得釋懷。如何放下，可能是時間的過去，或者重新建立一些關係。可能你以前與家人關係不好，也要改變你的態度，整個人重新來過。」
從街頭走進電視框、開辦個人音樂會，他早前得周慧敏邀請，在紅館擔任演唱會嘉賓。未來，他計劃推出個人唱片，亦會推出第一首快歌，他說：「暫時都是在一直爬上去，就像爬山一樣，但未爬到頂，還要繼續爬。」
■後記
訪問當日時值「年廿八，洗邋遢」，攝影師請黃劍文在街頭即席演唱。那天天色稍嫌黯淡，人來人往。他沒有街頭表演所用的音響設備，只有一把結他。離開時，想起忘了跟他說聲新年快樂，但其實我還想告訴他：你唱歌時，我看到你在發亮。
文：譚舒雅
圖：楊柏賢、受訪者提供
鳴謝：Just Cafe
[語文同樂 第30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