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議題﹕當外判形同剝削
【明報專訊】長沙灣海麗邨一批外判清潔公司的工人2017年12月底展開長達10天的罷工，抗議前僱主清潔商「民順清潔有限公司」2017年10月底轉標後沒支付遣散費。雙方最後雖達成共識，但事件牽扯出一連串問題，包括外判工人待遇、房屋署招標機制等，令人關注政府的外判制度。到底事件涉及什麼爭議？
概况
考慮到維持政府效率、控制公務員編制及為私營機構創造商機和職位，政府採用多種不同的合約形式提供公共服務，包括外判、公私營機構合作模式等。根據立法會秘書處資料研究組2017年2月發表的〈政府的外判制度〉資料摘要，2000年至2012年間政府外判合約總數增加47%，達6456份，當中約82%屬非工程類合約，主要聘用非技術工人提供清潔、保安及物業管理等服務，其中按年開支最高的政府部門中，房屋署、食物環境衛生署和康樂及文化事務署的合約承辦商聘用最多外判員工。
◆海麗邨清潔工罷工事件(見表)
◆爭議：企業方面
1. 被質疑「圍標」
有報章翻查海麗邨新舊承辦商資料，發現民順及工商清潔自2005年以來「交叉」承辦該屋邨清潔合約，而兩公司與另外3間清潔公司的董事合組一間名為「特區清潔商協會有限公司」的擔保公司，這5間公司在過去13年先後承辦48條公共屋邨的清潔服務，並交替奪得當中7條邨的合約，涉及合約費達3.43億元。這5間公司中，真會記(下稱真會)及工商清潔的董事為父子關係，民順董事鄭學權則為他們的同鄉，引來外界質疑5公司牽涉「圍標」。
房委會投標小組成員羅健熙指出，目前投標制度含技術及投標價評分兩部分，清潔公司技術評分大致相同，能否中標大多由投標價決定，而員工遣散費、年資等可能增加公司投標成本，故制度上造成誘因令公司為逃避責任而可能參與圍標、「左手交右手」。他認為，房屋署現時制度難以處理非母公司、子公司關係的關聯公司問題，有必要檢討機制。協會成員公司之一英華的負責人否認「左手交右手」，指一定不會討論入標價。法律界人士則指要證明公司之間有否圍標，須有證據證明公司之間曾有協議。
合約轉手可減省年資福利
有熟悉房委會清潔服務的消息人士表示，房屋署在每條邨的清潔服務合約中，都限制了特定的清潔工人手數量，薪金、保險等支出受最低工資等法例限制，故「基本盤」已定，投標的計分方法較大可能以投標價計算，標價愈低，中標機會愈大，不排除有公司會考慮與關聯公司「交換合約」，以取消原有的清潔工合約，把他們轉到新公司，因員工年資、假期等對清潔公司來說都是成本，這樣做可減少成本，壓低標價。
2. 被指誤導工人
民順被指在2017年底房屋署轉換合約承辦商時，要求海麗邨、愛民邨及石圍角邨清潔工簽署自願離職協議，並簽署新合約受僱於「香港工商」，工友不獲遣散費。清潔服務業職工會表示，收到不少海麗邨外判清潔工人求助，指民順曾向他們提出可在服務合約結束後隨舊公司轉到其他地區繼續工作，但沒提及遣散費，又誤導他們如不簽署自願離職信，便無法獲接手的新公司聘用。工聯會立法會議員陸頌雄批評，民順此舉是「誤導及誘騙」工友簽署自願離職協議，逃避支付遣散費。
民順的人事部主管回應傳媒查詢時，稱因大部分人不懂撰寫詳細辭職信，故有一套樣式的文件。香港服務同盟召集人甄韋喬認為，因為工友「不識字」、寫不了離職信，所以列印離職信給他們是業界常見。
◆爭議：外判工人方面
1. 欠議價能力
《明報》2018年1月的社評指出，清潔工人收入微薄，為了節省交通開支，很少跨區工作，一旦公司招標合約易手，除轉投新中標公司，放棄在舊公司累積的年資福利，往往別無選擇，新僱主看準此情况，通常只會給他們十元八塊「加薪」，清潔工人即使覺得屈辱，也只能逆來順受。
職工盟清潔服務業職工會組織幹事杜振豪表示，工人教育水平低，很多是文盲，遑論對上網和對勞工法例的認識，不知自己有何權益，最終任人宰割，即使懷疑被剝削，工人要向僱主追討賠償也非常困難，因無論是由勞工處安排勞資雙方作調解或到勞資審裁處接受聆訊，日期時間皆不會遷就工人，需要一再請假，他們未必可負擔。
罷工風險高
這次海麗邨罷工成功為工人爭取遣散費，但杜振豪認為罷工其實風險高，更可能一事無成。參與罷工、在海麗邨當了3年清潔工的鄧英標表示，要工人一起站出來發聲，需要跨越很多心理關口，如有人家庭經濟負擔較重，怕失去工作而不願參與，也有人擔心罷工後回到公司要看人臉色。
2. 工資低微
香港天主教勞工事務委員會於2017年6月至7月，訪問共95名受僱於食環署及康文署的外判清潔服務承辦商清潔工人，涉及31個服務地點及12份政府外判服務合約，發現有八成受訪者表示2015年的時薪為最低工資32.5元，近九成受訪者表示，在2017年5月法定最低工資水平調整後，時薪亦為最低工資34.5元，顯示受訪者薪金只隨最低工資調整。
香港青年時事評論員協會會董、工聯會立法會議員陸頌雄2017年12月撰文指出，根據政府資料，過去3年房屋署在服務合約轉換時，不少外判員工被新承辦商減薪，最高減幅近9%，其中外判保安工種減薪情况嚴重，在189個屋邨屋苑中，有近三成保安崗位遭減薪。港大社會工作及社會行政學系教授葉兆輝表示，現時政府非外判二級工人的工資，一般比同工種外判工人高三至四成，批評外判制度令不少市民「在職貧窮」。
3. 工作待遇差
香港婦女勞工協會的清潔工人職工會於2017年6月至7月，在8區共39個垃圾站訪問211名政府外判清潔工人，發現分別有63%及57%工人稱獲分配的手套及口罩不足，有工友表示一個月只獲發一對手套及10個口罩，大部分受訪工人稱公司從未派發水鞋及遮陽帽，需自行配置草帽、手套、口罩等，形容是「貼錢打工」。
調查又發現，約八成垃圾站沒設休息室，部分工友自行以拾來的椅或櫃分隔出更衣位置，亦有工友到公廁或後巷更衣。垃圾站亦不設儲物櫃，有工友以垃圾袋包裹私人物品，放於手推車的垃圾籮底。有工人表示，因為制服質料問題，高溫下要穿3件衣服，非常焗熱，曾因長期暴曬出現中暑徵狀；有人則說坐下休息前須先致電問准主管，平時只敢倚着掃帚站立歇息。
[通通識 第49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