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約莫竣名做訪問,請他介紹他喜歡或影響他的書。受訪前一晚,他說,想了很久很久,他不愛看書,可否說一本小時候讀完的小說?最後,他介紹以吸血鬼為題材的冒險小說《向達倫大冒險》,是他從小學至初中讀的,一共12卷,他唯一一部讀完的小說。但其實他對魔幻故事不感興趣,不清楚當初為何喜歡這部小說。他喜歡看漫畫,想過介紹《魔界小金毛加旋》和《鋼之鍊金術師》,但他又說:「本來也想介紹,但對我好像沒有很大影響。」
文學太複雜 讀不出深層意義
莫竣名一臉苦惱,彷彿在拆解艱深的數學題,努力從訂下的條件算出答案。他喜歡數學,「小學時我的數學不是特別厲害,可能因為阿媽常逼我做功課」。升讀中學後,媽媽不再逼迫他,他漸漸發現自己喜歡數學。「計數就像打機,做完一題就像打機過關,可以一直做下去;做完整份功課,就像『打爆機』。」大學時修讀數學系,相比計數,課程更茩姻狻公式,他喜歡嗎?「都喜歡。但大學的數學難一點,我太蠢了。」
「我這個人想事情,是很直接的,例如1加1一定等於2,我思考亦是這樣。」他笑茪嬤氻p時候爸爸講H邊故事,告訴他故事寓意是「不要貪心」,「之後他說任何一個故事,問我有什麼意思,我都答他不要貪心」。直到現在,他還是搞不懂什麼是亦正亦邪、灰色地帶。「我比較直接、理性,例如看數學書與小說是兩回事。數學書把一件事說得很明白,要『畫公仔畫出腸』,把深奧的意念說得清楚。我喜歡看數學書,因為它逐步解釋,就像食譜。但作為文學,這樣很膚淺。因為我是一個很膚淺的人,我讀不出更深層的意義。看電影我要讀影評,聽歌要看樂評,才知道背後的意思。」
曾經死板極端 長大發現別有洞天
數學的世界,1是1,2是2,莫竣名亦曾經死板。他以前常到快餐店點脆香雞翼餐,喝蜂蜜雪梨茶,連店員也記得他的口味。「我喜歡吃一個餐,就只吃一個餐,覺得其他餐不好吃,但我其實沒吃過其他餐。」對數學亦如是:「我很喜歡數學,就只可以喜歡數學,不可以喜歡其他科。到大學後見識多了,發現其他科都很有趣。」
念大學時,莫竣名有個讀哲學系的好朋友。朋友常在社交平台分享文言文,他有空亦會看看:「即使不明白,我都覺得挺有趣。不知為什麼我以前那麼討厭(文言文)。」回想求學時,他常問老師:「我為什麼要學文言文?」風水輪流轉,他自嘲:「現在回想,又明白學生為何問我,學differentiation(導數)有什麼用?我想了想,你又有道理喎!為何當初我會問這麼膚淺的問題?」
或許小時候受漫畫《死亡筆記》影響,莫竣名的想法曾經很極端,「我小時候思想很獨裁主義、優生學,覺得蠢人不應該存在」。「看《死亡筆記》,我覺得夜神月是對的。我甚至覺得娛樂不需要存在,人應該像機械人一樣,人人都讀science(科學),為人類創造美好的將來。」「語言的唯一用途是溝通,文學是沒有用的。」他笑道:「長大後發現,小時候的自己很變態。」
規則重要 平衡更重要
究其原因,他說:「可能因為阿媽逼得太緊,我覺得人人都應該一樣,要做到最好。」後來媽媽不再管他,他仍埋頭死讀。中五以前,他不曾與朋友唱卡拉OK,只去過一兩次戲院。會考成績不俗,加上為情所困,他開始喝酒、唱K、逃學。「我最介意的是Pure(純粹數學科)最後只得B,因為我本想拿A。我當時過分到整課都未學,也沒有自修,就去考試。」升讀大學後,他還是只顧享樂,成績很差。如果回到過去,他會否用功讀書?「反而我覺得要取得平衡。」他解釋:「不會只顧讀書失去友誼,又不會只顧玩,沒有讀書……那就最好。」
不論是讀書、工作,平衡最重要,正如生活需要規則,但要合理。莫竣名不喜歡衝紅燈:「這規則保障我們的生命,十分重要,為何要打破它?」他上次衝紅燈,是在工作時,拍攝團隊在跑、在趕路,紅燈亮起,過還是不過?「我很掙扎,最後我衝了,我很不開心。」話雖如此,他在日本常常「破戒」:「日本有些斑馬線行3步就過,但(轉綠燈需)等三四分鐘。我觀察了兩天,發現完全沒車駛過,紅燈卻持續2分鐘。我就(想)『好吧!我破戒吧!』」
生活瑣事 都可以數學分析
「就好像乘電梯,我覺得企右邊,行左邊,是不錯的。」但轉眼他又說:「多人的時候,兩邊企人所花的時間會短些。美國人做過實驗,有數據顯示。」但他還是苦惱,像要解開偉大的數學難題:「我覺得,人少的時候企右行左是方便的,繁忙時間兩邊企人會快很多。但是,你又很難判斷何時應兩邊都企人……」
他總把生活瑣事仔細剖析,找出他認同和不認同的地方。訪問最後,請他選一條最喜歡的數學公式,他毫不猶豫地回答「畢氏定理」。頃間,記者變成他的學生,聽他的解說:「它是第一次數學危機。自從有這條式出現,發現了無理數的存在,即是兩條邊(三角形的直角邊)的長度是1時,斜邊有多長?答案是√2。現代人當然知,但當時(希臘)人以為數字一定可以變成分數,是有理數。他們沒有『無限』這個概念,沒想過有無限小數。Pythagoras(畢氏定理發明人)的學生說有些數字是不可以變成分數的,被當時人視為異端。當時人很迷信,認為數學是神的語言,一定是完美的,不存在不完美的數字,便把他處死了。」
從日心說與地心說的爭拗,到有理數與無理數的爭執,那些劃地自限的人,會否就是以前的他?莫竣名似是理解不到問題的意思,但又理性地回答:「如果有數字證明,我會比較相信一件事。」
文:譚舒雅
圖:譚舒雅、網上圖片、短片截圖
[語文同樂 第293期]